大周不是僵化教條之所。
除卻孤男寡女共處會引起非議之外,諸多少男少女相約踏青或是同游同聚,并不會為人詬病,或是影響女兒家的名聲。
就像寧馨郡主與四大君子經常同進同出,沒人會在這一點指責她,最多只會對她的行事作風不滿一樣。
所以當看到身邊的少女與樓的少年打招呼,緊跟著又有小二下樓來請她們二人包廂的時候,易沛柔并沒有覺得唐突失禮,自然也沒有拒絕這份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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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啥情況啊小舅子?”
聽到天歌吩咐伙計去請兩位姑娘,宋傳祺一時有些摸不清狀況。
還是旁邊的姬修齊出聲解釋:
“易沛柔身邊的那位姑娘是林哥兒在臨安的舊識,杭州府尹翟高卓的女兒翟秋云。先前我們回都的時候,聽說翟大人將拔擢云陽,所以翟姑娘應當是隨父親赴任來了。就是不知翟大人如今在何處任職。”
“怪不得。”
聽完解釋,宋傳祺旋即了然,但又很快詫異:
“不過這翟姑娘剛來都,怎么和易沛柔關系這么好?易家小姐以往可是不輕易出門的。”
“許是父輩的緣故吧,”天歌猜測,“翟大人是易相的得意門生。”
宋傳祺聞言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倒也說得過去,畢竟翟小姐初來臨安人生地不熟的。
這話說完,包廂的門適時響起,得了應聲之后,小二領著易沛柔和翟秋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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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樓下的時候,翟秋云只瞧見天歌一人站在窗口,所以一見到屋里這么多人的時候,著實愣了一下。
但等她看清楚有兩張熟面孔,不由笑了起來:
“原來姬少爺也在啊!我還說今兒個下午去見芮姐呢,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碰到你們了,還真是巧了。”
天歌笑著道了聲“的確是巧”,目光便落在了旁邊看著她的易沛柔身。
翟秋云見狀忙不迭主動引薦:
“林花師,這是我去臨安之前最要好的手帕交,易家二小姐易沛柔。”
天歌聞言沖易沛柔行了一禮,算是初次相見的禮節。
方才宋傳祺的那些話,已經足夠天歌了解易沛柔的基本狀況,但是她卻沒有想到翟秋云和易沛柔的關系,原來不僅僅是易家二小姐出于長輩之間的關系,對翟家小姐所盡的禮節性地主之誼。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翟高卓在元和七年調任杭州府尹之前,一直在都做官,那時候翟秋云也就十歲左右。
翟高卓與易相往來甚密,小輩之間因此交好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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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歌思索這些的時候,翟秋云已經開始為易沛柔介紹兩位熟人:
“阿柔,這就是我先前跟你說的林花師;這位是姬修齊,徐記脂粉行大小姐徐芮的未婚夫,就是先前陛下賜婚的那位。”
易沛柔沖二人點頭致意。
姬修齊畢竟是土生土長的都人,又打小出名,所以易沛柔還是認識他的,不過翟秋云口里的林花師,她倒是頭一次聽說。
但瞅著屋內這四人組合,也猜出了這位“林花師”想來就是昨日在安平侯府詩會出了名,乃至如今都無人不知的“林家小兒”了。
“至于那兩位公子……”
瞧著屋里剩下的兩位陌生少年,翟秋云不由看向天歌:“林花師你介紹介紹?”
有了這話,天歌自是少不得介紹宋傳祺和張瑾瀾的身份,最后又重新將翟秋云介紹給二人。
一番禮尚往來之后,翟秋云忽然蹙了蹙眉,湊近易沛柔小聲道:
“那個宋傳祺和張瑾瀾,我怎么感覺好像有些耳熟?”
易沛柔聞言輕笑:“我當你全忘了呢。”
說著冷眼看向宋傳祺和張瑾瀾,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
“當年在我們府,就是這兩個家伙將你錯認作我,往你的兜帽里丟毛蟲最后害得你驚嚇墜湖害病來著。”
宋傳祺和張瑾瀾霎時傻了起來。
就連天歌和姬修齊也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看向宋張二人。
給女孩子的兜帽里放毛蟲?
這倆小子那時候這么壞的嗎?!
瞧瞧翟秋云那霎時白了幾分的面色,若不是旁邊的易沛柔適時握住了她的手,小姑娘怕是要嚇得叫出聲了。
一只毛蟲怕不至于帶來這樣的影響。
所以說,這倆家伙當初到底是跟翟秋云,哦不對,跟易沛柔有多大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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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人鄙夷的目光里,宋傳祺輕咳一聲,抬腳一踹旁邊坐著的張瑾瀾。
到底是多年的兄弟默契,后者當即屁股被燒一般彈了起來,學著宋傳祺的樣子站好。
“那什么,當初年幼無知,行事莽撞無度,做下這等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惡事實在是我們倆的不對。不過這件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我們倆后來又被狠狠揍了一頓,要不易姑娘和翟姑娘就別跟我們倆一般計較了?”
說這話的時候,宋傳祺一直怯著脖子偷瞄兩位姑娘的神色,見二人不喜卻也不怒,宋傳祺忙不迭從旁邊拉過椅子,用袖子麻溜地抹了幾下,再拍了拍:
“當年那事兒是我們哥倆的錯,今兒個這頓飯就算是給二位的賠禮了如何?從今往后,咱們四大天王罩著兩位姑娘,但凡有誰敢欺負二位,那就是跟咱們四大天王過不去,哥兒幾個說是不是?”
見宋傳祺拼命地擠眉弄眼,天歌和姬修齊自是得給兄弟面子。
從易沛柔一進來,就舌頭打結話都說不出來的張瑾瀾,到了這個時候居然也應和了幾個“是”字,而后學著宋傳祺的樣子抹了抹本就干凈的椅子,一副唯兩位姑娘馬首是瞻的凜然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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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過去這么久,易沛柔這會兒提起,自然不是真的為了興師問罪。
當年這件事在她心頭壓得沉重,畢竟翟秋云是為她受罪,但奈何后來翟秋云病好之后沒多久,就隨著父親南下去了臨安,所以根本沒機會聽到這兩個始作俑者認真道過歉。
今兒個恰巧提起,也算是就當年的事情為翟秋云出口氣。
緩了一會兒之后,翟秋云終于回過勁兒來,握了握易沛柔的手,翟秋云輕輕搖了搖頭。
易沛柔這才緩了聲氣兒:
“既然秋云已經不計較了,我自也不好再說什么,但方才你們說的話可別忘了。秋云剛回都,如今云陽許多人事都不熟,若是往后在各府公子小姐的集會受人欺負,你們在場的話可必須回護著她。”
宋張二人聞言自是應聲不迭。
倒是翟秋云對易沛柔附耳,哭笑不得道:
“我已經不是當初那總是吃虧的軟糯性子了,真要受了委屈,我自個兒能給自己討公道,你不用為我這樣的。”
順勢坐下來的易沛柔卻不依:
“那不一樣。這倆小子在都早已兇名在外,那些喜歡挑事兒的都不敢跟他倆碰。萬一哪次我不在你身邊,你又遇那些嬌蠻之輩,豈非讓你受了委屈去?”
兩個姑娘壓著聲音說話,但奈何天歌和宋傳祺離得最近,二人又因練功耳聰目明,所以這兩句話便輕松傳入耳中。
天歌略帶同情的看了宋傳祺一眼,卻見后者握著空拳垂向胸口。
林公子霎時領悟了兄弟的意思:
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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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番鬧騰掰扯之后,屋里的六個人說起來也都算是相熟的人了。
再加易沛柔和翟秋云也不是忸怩之人,這頓飯吃下來倒也算是愉快自如。
嗯,除卻在心人面前手忙腳亂的張瑾瀾。
但經過這頓飯,天歌也發現了,易家這位二小姐心里那是一點沒有張公子。
不過這事兒跟她不相干,她自也不會去多管閑事。
但她卻沒有想到,飯后幾人閑話的時候,易家二小姐倒是主動跟她搭起話來。
所論的話題,自然還是昨日的那首詩。
也正是這時候,翟秋云才知道先前易沛柔在路跟她提起的林家公子就是天歌,心中的傾慕之意,在不知不覺中又添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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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二小姐不愧是易相親自教出來的世家小姐,論起詩文來引經據典又觀點獨到,若不是天歌這一世也讀過不少當世詩書,又有那百年吸收過的后世學識,怕時一出口便要露餡兒。
畢竟反觀旁邊的其他三天王,那是一句話也插不,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
好在易沛柔雖驚艷于天歌的學識,又覺得與她的交談意猶未盡,但還是照顧到了旁邊幾人的感受,很快結束了這個話題,將所論之事引到如今都瘋傳的謠言之。
方才易沛柔在醉韻樓門口慷慨直言之后,那些個鬧事的女子們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很快便還了樓下一片清凈。
【】但這解得了一時之急,卻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
莫看易沛柔是女子,但性子卻仗義,在加如今她已經拿天歌當值得相交的朋友看待,自是少不了幫著出謀劃策。
只是易二小姐卻沒有想到,天歌卻婉拒了她的幫忙,只嘆了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便不愿再論此事。
正主已經這么說了,易沛柔自是不好強求,但卻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待回府之后,要請祖父想法子幫天歌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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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易沛柔和翟秋云離去之后,宋傳祺帶著同情拍了拍張瑾瀾肩膀:
“瑾瀾,我瞧著易二小姐好小舅子這樣博學多才的一款誒,你要不打今兒個起頭懸梁錐刺股發奮圖強試試?”
天歌捏起手邊一粒花生米沖宋傳祺丟過去:
“瞎說什么呢?還攛掇內訌呢?說,你小子是不是被四大公子給收買了?”
宋傳祺忙不迭舉起雙手投降:
“哪兒能啊!我就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說著宋傳祺湊近幾分,神秘兮兮道:
“不是我說小舅子,剛才易二小姐問你怎么處理那流言的時候,你怎么不說咱已經有了法子?”
天歌已經有應對之策的事情,姬修齊等人都知道,不然也不會從昨兒個聽到消息之后,一直坦然等到現在,還有心情胡說瞎扯。
不過這法子到底是什么,天歌卻一直都沒有細說,只讓他們幾人不要擔心。
如今見宋傳祺問起,天歌亦只笑了笑:
“晚點你就知道了。”
說完又將話題引開:“對了,你今兒個讓人喊大家過來,說有事要說,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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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天歌向來自有主意,所以見她依舊賣關子,宋傳祺也沒再追著前頭的話再問,而是先給每人倒了杯酒,這才正了容色說起今日相約的正事:
“阿齊,瑾瀾,還有小舅子,雖說咱們四人認識的時間長短不一,但這些年來我宋傳祺最開心的,就是跟哥兒幾個一起的時候。所以,這第一杯酒,先敬咱哥兒幾個的情誼!”
說著宋傳祺將面前的酒水一飲而盡。
姬修齊捏著酒杯一臉狐疑:
“怎么了這是?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宋傳祺你是不是做什么對不起哥兒幾個的事情了?”
張瑾瀾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傳祺你是不是腦袋壞了,你這樣子不對勁兒啊……”
若是放在平日,這倆人說這話,以宋傳祺的嘴皮子肯定就斗回去了,可是如今宋公子竟是罕見的沒有跟二人斗嘴。
天歌心里一動,一個念頭升騰出來。
不過,這才第二日,宋太尉的動作居然這么快么……
她一直以為,宋太尉至少會猶豫許久,再怎么也會讓宋傳祺過了這個年關,等到開春之后再離開的。
果然,再給自己重新滿一杯酒之后,宋傳祺爽朗一笑:
“我沒有不對勁兒,就是我爹終于同意讓我參軍歷練,我想趁著臨走之前,好好跟哥兒幾個道個別罷了。”
張瑾瀾聞言一翻眼:
“京畿衛就在都城,又不是什么山高皇帝遠的偏僻地兒,就這你還要道別?”
都勛貴子弟,但凡有要在軍中歷練的,基本都是在京畿衛中掛個閑職,張瑾瀾自然以為宋傳祺也是如此。
只是他沒有想到,他話音剛落,宋傳祺便深吸一口氣:
“不是京畿衛,是西南的赤霜軍。以往我念叨的時候,我爹總不讓我去,圈著我在云陽書院讀書,如今他好不容易幫我請到了陛下的旨意,我哪里能錯過這個好機會?兩日后,我會隨著易相一道前往西南。”
“赤霜軍?!”
莫說張瑾瀾,便是姬修齊也吃了一驚。
“可是西南如今正有吳悠之亂,去了豈非有生死之憂?”
宋傳祺朗笑一聲:“那又如何?好男兒自該陣殺敵保家衛國!生死皆是小事!”
張瑾瀾聞言咂了咂嘴:
“也是,你的身手那么好,就算去了西南,也只有你殺敵,沒有被敵傷的道理。說來參軍算是你心心念念的事兒,如今也算得償所愿。去了西南苦是苦些,但到底快活自在。不過你這一走,我可就可憐了……往后書院里沒人陪著我一塊兒挨訓,我這一個人可怎么受得住吶……”
說到這里,張瑾瀾似是又想起什么,一拍桌子沖著宋傳祺咬牙怒目:
“不對!宋傳祺你不對勁兒!我就說怎么這么突然,你小子就算雞賊也不至于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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