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祁政回宮時,有些意外地看見趙晴若等在承乾宮中。
趙晴若是早早就來了承乾宮的,聽見皇上回宮的消息,便站在了殿門外候著。當見到那一身早晨自己親手替他戴上的輕甲出現在宮門口時,她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明明自己也沒有擔心,明明從前一天沒有見面也是有的,但還是來這里等他歸來。也許是是聽了淑妃的話,才會這般在意起來吧。
“怎么不在未央宮等朕?”
趙晴若替祁政換下那一身輕甲,含糊道:“皇上今日政務繁忙,怕是又要勞累整夜。妾身自己來這看一眼便好。”
祁政聞言,微微垂頭看了她良久,見眼前的人兒面起微紅,才淺淺笑道:“再忙也會回未央宮見你一面。”再忙,也會記得讓你安心。
趙晴若迎上他的眼神,柔柔一笑,剛要回些什么,元德便進來稟報道:“皇上,江統領已經在正殿候著了。”
“皇上政務要緊。”趙晴若側身讓開,又囑咐了一句:“妾身讓尚膳司做了晚膳備著,皇上要記得用一些。”
祁政含笑點頭,牽起趙晴若的手握了握,然后松開,抬步出門而去。
元德正要隨祁政而去,剛要轉頭卻見趙晴若身邊的于慎瞪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愣,覺得自己也沒說什么惹人厭的話,滿腹疑惑地去了正殿。
春夜的風微微清冷,又隱隱含著花香,輕柔地拂過宮墻。
趙晴若剛出了承乾宮,就突覺一絲清涼自天上落下,擦過臉頰。微微伸手一探,觸及幾滴春雨。
于慎也覺察了這尚未下大的雨,伸手替趙晴若擋了擋,道:“皇后娘娘,我們快些回吧。”
趙晴若點點頭,卻見迎面快步走來了一個小內侍。行禮之后,擦肩而過,趙晴若卻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了一眼那小內侍往承乾宮去的身影。
她記得,那是淑妃宮里的人。
剛走開不遠,趙晴若便又碰見了拎著食盒的安嬪的婢女,還有康昭儀宮里的內侍。
都是去承乾宮的。
許是走得快,又或是天公憐惜,到了未央宮還不見雨大,雨絲只是散散緩緩地飄著,外衫沾濕了淺淺一層,不至于淋透一身。
趙晴若回宮時,祁昭已經睡下了。她看過了兒子一眼,然后便去沐浴了。
身子浸在熱水里,四肢百骸一下子舒展開來。趙晴若趴在浴盆邊,看著簾子上的繡花出神。簾子上百花齊放,正是春時景象。去年好像也是這樣的時候,迎了新人入宮。
從那時起,在這宮里,惦念著他的,便不再只有她一個了。
而那些沒有惦念著他的人呢?
“娘娘在想什么?”竹容見趙晴若發愣,便問道。
趙晴若回神,伸手撥了撥水,淡淡地道:“想起了寧妃。”
竹容道:“娘娘這一提,奴婢想起聽木錦說起,今日娘娘走后,何昭儀還在寧妃宮里坐了好一會兒呢,走的時候也不見面色有什么不對。”
“看來寧妃娘娘并沒有責問何昭儀關于被調換了藥的事情。既然寧妃自己都不在乎,皇后娘娘您何必還要專門將那內侍送過去提點她呢?”
趙晴若知道寧妃的性子,不在意地笑了笑:“就算她不在乎,我也不能不提醒她。”
竹容撇了撇嘴:“娘娘對寧妃真是好,還特意連著兩日去探望她。”
趙晴若想起那個總是小心翼翼沉悶木訥的女子,道:“不只是兩日,明日本宮還要去。”
“為何?”
趙晴若看了一眼那四時百花簾,五色的線繡著白蘭高潔、粉荷出塵、金菊清傲、紅梅冷艷,更有牡丹雍容,曇花盛放,而角落辨認不出的小小花朵也在兀自綻放。
“總得,陪她熬過這一場病。”
……
如果說第一日趙晴若來是意外,第二日她又來是驚喜,那么第三日還見趙晴若來,寧妃當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今日趙晴若是帶著紀尚宮一塊兒來的。闔宮皆知尚宮局都來只聽皇后娘娘的話,而今紀尚宮跟著皇后娘娘來看寧妃,這滿靜辰宮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難不成寧妃這一病,恰巧得了皇上與皇后的關注?可是又不見皇上親自前來看望。
“聽說寧妃娘娘宮里有幾人辦事不用心,臣想著如今娘娘病著正是用人的時候,經皇后娘娘同意,便又帶了幾個精挑細選的宮人過來。寧妃娘娘您過過眼,覺得合眼緣便留下吧。”紀尚宮領著幾個面相老成,看著就沉熟穩重的人道寧妃面前說道。
寧妃經過了那小內侍的事情之后,確實也想添一些得用的人,但是被紀尚宮這么一問,沒有回答,囁嚅著看向了趙晴若。
“如果這幾人寧妃看著不好,便讓沉璧稍后親自去尚宮局挑人。自己身邊用的人,細細挑選也是應該的。”趙晴若見寧妃看過來,出聲道。
“不是不是,妾身很滿意紀尚宮選的人。”寧妃以為趙晴若是誤會了自己疑心這些人,趕忙道:“妾身只是,覺得自己擔不起皇后娘娘的照拂。”
“你是皇上的寧妃,這些是你應得的。”趙晴若對她柔柔笑道。
寧妃抬起頭,看著趙晴若,略帶感激而又認真地道了一句:“妾身多謝皇后娘娘。”
不知是不是春暖而至的錯覺,寧妃突然覺得這一間自己住了許久的清冷宮殿,突然多了些暖意。
趙晴若看著她唇邊的笑和眸中清晰可見的純良,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之前她覺得寧妃有些蠢笨,如今覺得,她只是帶著一身干凈,被命運捉弄進了這里罷了。
就像祁琬、像施嬪、像孟清歌,還有,她。
之后的幾日,趙晴若仍是天天來靜辰宮。
寧妃有時候還會特意早起梳妝,等著趙晴若。
她知曉自己不善言辭,面對著氣質雍容高貴與自己完全不同的皇后娘娘,她總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時時緊張地低著眼。但是趙晴若每每開口與她說話,總是會在不知不覺間讓她放松下來。
皇后娘娘身上,似乎有一種能讓人安心的力量。
有時候趙晴若還會帶著祁昭來,因為這個小娃兒實在是太黏她了。
寧妃見過幾回太子,但都是在他還被人抱著的時候。如今看他在自己面前搖搖晃晃地走路,面上總是不自覺地帶著笑。
但是她還是不太敢親近,怕被人懷疑,更怕趙晴若對她心生忌憚。
因為趙晴若日日都去靜辰宮,宮中有人說皇后是拉攏了寧妃并成一派。何昭儀見趙晴若在,也不敢再去靜辰宮和寧妃說話。
有人敬畏,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但是不論怎樣,寧妃與靜辰宮不再是宮中被人忽視的存在了。而這,便是趙晴若想要的。
原本趙晴若一直想讓祁政去看看寧妃,但是這段日子祁政忙了些,總是騰不出時間。
“朝云去,便等于朕去了。”祁政是這么和趙晴若說的。而這句話,讓趙晴若再沒了勸說之意。
之后趙晴若將皇上忙碌,無暇探望的話說給寧妃時,寧妃看著趙晴若帶來的史書,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
好歹算有幾分自知之明,進宮前也知道會是什么樣子,她沒有期望能夠得到過多的愛憐。
趙晴若是當真打算陪寧妃熬過這一場病的,所以在寧妃大好之后,便漸漸少來了靜辰宮。
而寧妃身子好了以后,因心存感念,便常常往未央宮請安。
她仍是小心翼翼,安靜木訥,也不敢多話,讓自己在趙晴若面前表現得過于想要親近,不過總算是肯邁出宮門了。
如今這般,雖然仍有寂寞,但終究走出了恐懼,不再惶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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