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像，”錫紙燙點了點頭，十分肯定，然后話鋒一轉，目光帶著好奇玩味：“不過，謝燕姝為什么會幫你？”

    “我怎么知道。”

    “她不會是看上你了吧？”錫紙燙大膽猜測。

    “可別，”李天皓怕了，連連擺手，表情是十分夸張的驚悚：“最毒婦人心，我可不敢招惹她們！”

    瞧著他沒出息的樣子，錫紙燙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謝燕姝挽著心情大好的時蓁蓁往座位上走，聽見身后兩人交談的聲音，腳步頓了頓，眼底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黯淡。

    再說呂梓滄，他幾乎找遍了整個學校，也沒見到傅彥的身影，正焦頭爛額著，有電話打進來了。

    呂梓滄煩躁的擰著眉，摸出手機，連來電顯示都沒看，很不耐煩的吼著：“有事說事，沒事就滾遠點！”

    對面的人靜了片刻，才冷笑了一聲，語氣平靜，不帶波瀾地平鋪直敘道：“呂梓滄，你長本事了啊。”

    呂梓滄愣了愣，暴躁的表情頓時僵住，他不死心地拿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明晃晃的兩個大字。

    ——師父。

    “……”

    呂梓滄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臉，然后把手機舉到耳邊，低聲道：“師父，我錯了，”他態度很誠懇，和剛才看起來一點就會燃的樣子判若兩人，“我沒看來電顯示，不知道是您老人家。”

    “哦？”孔深尾音拉長上挑著：“真的是這樣？”

    “師父，我哪敢騙您啊，”呂梓滄蹲在地上，欲哭無淚。他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動的一拍大腿：“對了，師父，您知不知道穆瑾玥去哪兒了？”

    “我給你打電話就是要說這件事。”孔深語氣中的玩世不恭散去，嚴肅又正經地問他：“傅彥到底做什么了？居然把玥玥氣得連夜出了國！”

    “出國？”呂梓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重復著。

    “沒錯。”

    “不是，等會兒，”呂梓滄迷糊了，蹲的腳麻，他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皺著眉不解問道：“穆瑾玥為什么要出國啊？”

    “我怎么知道？”孔深想翻白眼，他當初怎么就那么不開眼，找了一個傻徒弟？

    “不應該啊，”呂梓滄百思不得其解，撓了撓頭，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然后總結：“我還以為，傅彥和穆瑾玥馬上就會把話說開，在一起了，穆瑾玥怎么可能會在這個緊要關頭離開呢？”

    孔深聽罷，靜靜思忖了片刻，琥珀色的瞳仁里全是暗沉的光。

    “查一下最近她都和誰聯系了。”孔深聲音低沉，細聽，卻能感覺到其中的森冷煞氣。

    呂梓滄知道，孔深這是怒了。

    他應了聲好，等孔深掛斷電話，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爬起來胡亂拍了兩下身上的灰，匆匆回到宿舍，打開電腦。

    穆瑾玥的手機里沒有什么重要或者隱私的東西，破譯起來十分簡單，只用了半個小時，呂梓滄就找到了問題所在。

    看著那段小視頻，呂梓滄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好好的，怎么還扯到郭振濤女朋友身上了！

    視頻的背景，就是傅彥生日那天定的主題KTV門口，明明當時有很多人在，可是拍攝視頻的人就只照了傅彥和盈盈的身影。

    對方很有心機，拍攝的角度刁鉆得很。從視頻上看，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傅彥回身，擁了一下盈盈。

    而盈盈也仰著頭，笑得嬌羞動人。

    若不是當時他就在現場，只看這段小視頻，呂梓滄都要相信傅彥和盈盈真的有什么了！

    明明傅彥只是回頭，拿過李天皓的移動電源看了一眼有沒有電而已！

    明明盈盈那個羞澀又滿懷少女心的笑容，是沖著郭振濤的！

    明明什么都沒有，怎么就拍出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等知道發件人是誰的時候，呂梓滄一點驚訝的情緒都沒有了。

    時蓁蓁。

    雖然她輾轉了一圈，是讓她的一個小跟班發的短信，可她發送視頻的記錄，還是被呂梓滄找出來了。

    畢竟孟安已經被退學，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思再去找穆瑾玥的麻煩？除了時蓁蓁，也不會有別人了。

    時蓁蓁把視頻發給小跟班的時間，是昨天凌晨，而小跟班發件時間，就是昨天上午，幾乎就是傅彥告訴他，盯緊時蓁蓁的時候。

    孔深時間掐的剛剛好，電話打來，呂梓滄遲疑了一下，才拿起來接聽。

    “查到了？”

    呂梓滄抿了抿唇，說是。

    他不會隱瞞孔深，也隱瞞不了。

    一方面，孔深是他的師父，是把他從孤兒院帶出來，悉心教養了十幾年的人，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為過。另一方面，他所有的能力，都是孔深教的，他能查到的，對孔深來說，就不過是動動手指的功夫。

    而且……

    呂梓滄覺得，孔深可能是已經知道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孔深下一句話就是:“那個女生和傅彥是什么關系？”

    早在發現穆瑾玥定了機票的時候，孔深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只是他向來清楚，有些時候，眼睛也會騙人。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傅彥是個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準備聽呂梓滄解釋。

    “那個視頻是真的，但是當時的場景并不是視頻里表現出來的那樣，”呂梓滄言簡意賅:“是借位。”

    孔深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呂梓滄先沉不住氣了:“師父，您一定知道穆瑾玥去了哪里，對不對？”

    “是。”孔深沒有隱瞞。

    呂梓滄大喜:“那——”

    “那我也不會告訴你們。”

    呂梓滄一愣，不解問道:“為什么？”他有些急，說話的語速都快了不少，“那個女生真的和傅彥沒關系，她是郭振濤的女朋友，那天我們也是偶然撞見的。”

    “我知道。”孔深換了左手拿手機，右手點著鼠標，表情凝重地看著電腦屏幕。

    他的頭發剪短了，露出額頭和眉眼，屏幕的冷光融進他眼睛里，映出沉重的擔憂。

    孔深手指點了點桌面:“一年之后，我會告訴你們。”

    一年？

    呂梓滄驚愕，手機都差點握不住了。

    “我先掛了。”孔深說完就放下手機，起身，拉出旁邊積滿了灰塵的行李箱。

    他隱瞞穆瑾玥的行蹤，不是因為不相信呂梓滄的解釋。

    自己養大的孩子，沒有人比孔深更清楚他的品行。

    孔深之所以不告訴他們穆瑾玥的行蹤，是因為另一件事情。

    *

    呂梓滄抬手扶了扶額角，心情復雜。

    如果這件事情讓傅彥知道了，那家伙怕是會瘋了。

    可不告訴，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呂梓滄一甩手，扔了鼠標，猶豫不決。

    等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他才見到傅彥。

    呂梓滄見過傅彥打架發狠的樣子，見過他散漫隨性，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也見過他漫不經心，像是沒骨頭一樣懶洋洋的樣子。

    可唯獨沒見過傅彥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面無表情的走進寢室，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冽暴戾的氣息，看起來煞氣十足，可一雙漂亮的眼眸卻黑沉沉的，頹廢又渙散，照不進去一點光亮。

    像丟了魂，只剩一具空殼的行尸走肉。

    他像是沒瞧見呂梓滄，走到椅子上坐下，臉色蒼白緊繃。

    “傅彥？”呂梓滄試探地叫了他一聲，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咬了咬牙，眼底劃過一抹掙扎。

    過了很久，他才下定決心一般的站起身，面色凝重地走到傅彥面前。

    呂梓滄這么一站，正好擋住了燈光，陰影覆下，傅彥的五官輪廓全部隱匿在昏暗中，棱角更加冰冷鋒利，墨色的瞳孔暗沉幽深。

    他抬眼，像是才注意到呂梓滄人在寢室。

    只是他依舊不在意，也不好奇呂梓滄過來是準備干什么，目光始終淡淡的，移開視線。

    “傅彥，”呂梓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我知道穆瑾玥為什么轉學了。”

    一句話，傅彥猛地轉過頭，剛才還暗沉的目光倏地燃起了兩簇火苗。他起身，拽著呂梓滄的衣領，把人一把扯過來，目光灼灼，嗓音嘶啞:“你說什么？”

    傅彥的動作太快，呂梓滄猝不及，衣領一緊，差點喘不過氣來。

    “等、等會兒，”呂梓滄拍了拍他繃緊的手臂，臉漲得通紅:“你先松手。”

    傅彥不僅沒松手，反而抓得更用力了。他現在什么都顧不得了，腦海中翻涌的暴戾幾乎讓他失了神智，猩紅著眼咆哮:“我問你，你剛才說什么！”

    呂梓滄看出來了，他不說清楚，就別想著傅彥能放開他。

    “我說，我知道穆瑾玥為什么轉學了，”他簡明扼要的解釋:“時蓁蓁給她發了一個視頻，她誤會了你跟別的女生。”

    傅彥一怔:“視頻呢！”

    “在我電腦桌面上。”

    他話音才落，傅彥一把把他甩開。

    腳下不穩，呂梓滄趔趄了兩步，最后扶著桌角，堪堪站定。

    他看著傅彥瘋了一樣的撲過去，連握著鼠標的手都在抖，點開了桌面上正中間位置的視頻。

    視頻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鐘，呂梓滄卻覺得空氣都凝固了，像是過了長長的一個世紀。

    他看到傅彥握著鼠標的手指緩緩收緊，因為用力，關節泛著白，手背青筋暴起，像是要把鼠標硬生生捏碎一樣。

    若是換了以前，呂梓滄肯定要擔心自己高價購買的鼠標，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那么多心思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他小心翼翼的湊上去，挑著好話說:“傅彥，這視頻是時蓁蓁發給穆瑾玥的，穆瑾玥既然會離開，肯定是因為吃醋生氣了。這么看來，她絕對是特別喜歡你。”

    “不是。”傅彥忽然開口，聲音繃得像是馬上要斷掉的弦。

    “怎么可能不是？”呂梓滄分析得頭頭是道:“要是不喜歡你，為什么會看到視頻就轉學？肯定是誤會你和別的女生在一起，吃醋了。”

    傅彥沉默著，沒有說話。

    可是他知道，不是呂梓滄說的那樣。

    穆瑾玥不是因為吃醋，才轉學的。

    他很清楚，穆瑾玥對他是有心動的，但是那份感情，絕對沒有到這個地步。

    “能不能找到她在哪？”傅彥問。

    呂梓滄抿了抿唇，低聲回答:“找不到。”

    傅彥也沒問他為什么找不到，潛意識里，傅彥就很清楚，呂梓滄這次幫不了他。

    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有向呂梓滄求助。

    呂梓滄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你現在準備怎么辦？”

    怎么辦？

    傅彥也想知道，他現在應該怎么辦。

    昨天中午，他睡醒的時候還給穆瑾玥打了電話，問她病好了沒有。

    她的語氣態度都像平時一樣，絲毫察覺不出來異樣。所以晚上電話沒有打通，傅彥也沒多想，還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睡得早，沒有聽到鈴聲。

    直到今天早晨，他給穆瑾玥打電話，發短信，都沒有得到回應，然后就聽說了她轉學的事情。

    那一刻，天旋地轉。

    傅彥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也沒找到她。

    同樣的，白赫昀，蕭鏡哲，喬彬，這三個人也沒了蹤影。

    傅彥第一次那么嫉妒一個人。

    他嫉妒白赫昀，哪怕得不到穆瑾玥的感情，卻可以留在她身邊。

    看著面前眸光晦澀的傅彥，呂梓滄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喊他的名字。

    “傅彥？”

    傅彥回神，一言不發的拿著手機往外走。

    還有一個地方，他沒有去。

    一個小時之后，華麗別墅門口停了一輛出租車。

    還沒等司機說價錢，后座的少年伸過來一只手，夾著幾張紅色的鈔票。

    司機一愣:“不用這么多。”

    少年沒吭聲，手一松，紅色鈔票落在副駕駛上。

    然后他推開車門，下了車，只留下一道蕭瑟的背影。

    看著少年的背影，司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明明是夏天，他卻覺得心底涌上來一股寒意。

    傅彥腳步堅定，卻緩慢，他走到別墅門口，抬手，想敲門，動作卻忽然頓住了。

    因為不敢。

    如果敲開這扇門，依舊找不到穆瑾玥，他就真的把她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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