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張景泰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秦昊坐于上首尚不解雪子耽話中之意,現(xiàn)下又見張景泰火急火燎地跑來朝龍殿,陰沉的面色愈加不霽。
此等無用之輩,身居其位卻不稱其職,蠱毒這等邪佞之物治不了便也作罷,連個人是死是活都看不出來,害他被月家小子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實在是可惡!
見皇上目色陰鷙盯著俯首于地的張景泰,一旁被雪子耽攔下的佑德都替他捏著把汗。
這個時候來朝龍殿見皇上,若沒什么重要之事,或是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心中這通無處發(fā)的火兒,可就有地方燒嘍!
“起來罷。”秦昊聲色低沉,讓人不寒而栗:“張景泰,你不在太醫(yī)院當(dāng)職,跑到朕這朝龍殿來作甚?”
張景泰爬站起來略整衣衫,方要上前回話卻見一旁站著一個紫衣少年。
他在宮中已有二三十年,可從未見過這般人物。莫非是那個被皇上請進(jìn)宮中小住的謝家二公子謝容?
這可算是外人呢,他怎么開口啊?
“哎呀,張?zhí)t(yī)啊——”佑德掙脫雪子耽湊到張景泰身邊,焦急開口:“張?zhí)t(yī)有什么事兒就盡管說呀,這位乃是雪子耽雪先生!”
佑德朝張景泰略使眼色,張景泰會意看向上首,已見皇上陰沉的面色濃郁著不耐,當(dāng)下他也顧不得雪子耽是誰了。
“回皇上,適才暻姳公主去了太醫(yī)院,向微臣請教藥理。呃……還拿了個方子詢問于臣。”
張景泰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素紙遞給身旁佑德,那是他趁為公主準(zhǔn)備藥材時偷偷抄寫下來的。
皇上素來對太醫(yī)院把控甚嚴(yán),何人何時因何病所取何藥,都要仔仔細(xì)細(xì)登記在冊,以備皇上時時察查。
只因公主的方子著實太過奇怪,他便抄寫下來留了個心眼兒。
佑德將素紙展開鋪在案上,秦昊頷首斂目細(xì)看。雖然他自己亦淺懂醫(yī)術(shù),但若說論藥方之好壞這等事,他亦是門外之漢,不曉多少。
“這方子,有什么問題嗎?”
秦昊問向張景泰,一邊將素紙執(zhí)起遞給佑德,示意他遞給一旁雪子耽查看。
“回皇上,這方子問題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就是一個怪字啊!”
張景泰皺著眉頭搖搖首,他到現(xiàn)在也不知這方子有何奇妙之處。
“皇上,這方子中的各味藥,雜而亂,無章法,且藥性清厚相沖,微臣左思右想,實…實在是不知此方治何病啊!”
對于張景泰的一番說辭,秦昊無甚反應(yīng),抬眸看向一旁雪子耽,卻見其唇角勾著一抹莫名其妙的笑。
說起來,雪子耽幼年之時他便見過,如今再見,他也已過笈冠之歲。模樣變了不少,面上圓潤磨出棱角,可那副漠然卻又予人溫暖之感的神情,卻是絲毫未變。
如今他既笑了,莫不是這方子有甚蹊蹺之處?
“子耽,方子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
“那……可如張景泰所說雜而亂,無章法?”
聞言,雪子耽很誠實地點點頭,這是事實。
聽聞皇上如此親昵地稱呼身旁紫衣少年為子耽,張景泰雖不知眼前少年身份為何,但也能意識到此人于皇上心中地地位與其說話地分量。現(xiàn)下見雪子耽認(rèn)可他所說的,適才見皇上聽了他的話后一臉不信而緊繃的心弦,現(xiàn)下了松快了些。
“這就是怪的地方啊皇上!”張景泰說話底氣足了三分,“公主說此方是她近來研習(xí)藥理之時,于典籍中發(fā)現(xiàn)的一奇方。可臣自幼熟讀各家醫(yī)藥典籍,實不知此方是何人編撰吶!”
低斂的眼簾微抬,雪子耽淡淡掃了一眼張景泰,尚不待他察覺,奇異的紫瞳重又掩于睫下。
“子耽,你可讀過錄有此方的典籍?”
“不曾。”雪子耽回復(fù)的干脆,未幾將素紙一絲不茍的折疊起來方回懷中,低斂著目頗不以為意道:“不過是公主研習(xí)藥理之時自己開的一方,有甚大驚小怪。”
她既如此說,他便如此認(rèn)為,左右亦非大事。
“啊?這…這……”
張景泰惶恐不信,雪子耽將在宮中遇到秦樓安之事告之秦昊。秦昊聞言,自是對雪子耽深信不疑,便覺張景泰純粹乃是沒事找事給他添堵,一番痛斥之后便將其轟出朝龍殿。
“子耽,看到了罷,朕身邊全是這等碌碌無為之輩。”秦昊面色倦怠,須臾站起身行至雪子耽身前:“明日早朝之時,你便隨朕同去紫陽大殿。朕,要親封你為國師。”
“我此番出祁連山,并非為功名利祿,只是為了了卻師父的一個夙愿。”
“哦?雪機(jī)子先生的夙愿?”秦昊凝眉不解,須臾輕笑兩聲:“雖朕不知雪機(jī)子先生夙愿為何,但其徒弟若為國師助朕固穩(wěn)朝綱,且不說一個夙愿,縱是十個百個,朕也一并滿足!”
“此事,只能由我來完成。”
“你……”
若是其他人如此不識抬舉,秦昊早便將其砍了,然眼前人,卻不得不讓他好聲好氣。
“朕知曉子耽常年于祁雪山中,灑脫慣了,不喜這朝堂規(guī)矩約束。然子耽放心,你若肯為國師,這些繁瑣宮規(guī)于你來說便是形同虛設(shè)。且朕不急于一時,可容子耽三思而定啊。雖說你師父的夙愿你不愿讓朕幫你,然你若身為國師,有些事做起來,可會比你現(xiàn)在方便得多呀。”
佑德最是懂得秦昊的意思,現(xiàn)下忙湊上來,道:“是啊子耽先生,您若是成為國師大人,那對您的好處也是天大的嘞!您既來之則安之吧,這樣一步登天的機(jī)會,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啊!”
面對秦昊與佑德的左右夾攻,雪子耽輕輕點了點頭。
若為國師,有些事做起來,確實方便。
見雪子耽應(yīng)下,秦昊頗是滿意,積壓于心頭的不暢亦消散了去。然雪子耽退下后佑德的一句話,卻又將秦昊方舒展的眉峰攢蹙起來。
“皇上,您看之前您對月玦太子下的那道旨,還要宣嗎?”
“哼!”秦昊冷哼一聲坐回椅上,“算他命大,這次有子耽替他說話就算了!只是不知道,這月玦是如何得罪了雪氏一族……”
縱是秦昊身為九五至尊,說及雪氏之時,言語中亦透露著無法遮掩的忌憚。適才雪子耽說及月玦罪不可赦,命必喪于雪氏之手。他本是十分好奇,然最終還是緘口不言,不要過問為好。
如雪似蓮的香襲人口鼻,皓若霜雪的膚勾人眉眼,兩道奇絕的雪嶺隱隱浮動,一上一下間,魅人心魄。
秦樓安盡力摒著呼吸,她提醒自己這是在做正事。
不然,她怎會將月玦抵壓在案上,還將其緊裹于頸的衣襟扯開,止住肩上?
秦樓安進(jìn)入書齋后便將門掩闔,自太醫(yī)院帶回的大小數(shù)包藥材,現(xiàn)在盡數(shù)凌散于地。她出其不意將正坐于錦墊上欣賞畫軸的月玦制住。
只因她確定,今日早些時分月玦衣領(lǐng)高裹這一怪異之舉,是為遮掩頸上見不得人的秘密,但至于是什么,她尚不能確定。
然適才雪子耽一番言語倒是提醒了她,記得雪子耽說及藥方之時,曾問她昭陽殿中是否有人傷了皮肉出了血。正是如此無意間的一句,讓她斷定月玦頸上有傷。
這本不是什么大事,不慎間劃破皮流點血也是尋常之事。但月玦如此遮遮掩掩,那就非同尋常了。
只是……
秦樓安星目熠熠鎖于月玦白皙的頸上,色如雪,溫如玉。
除了她適才一番揉搓留下的淡淡紅痕,這塊極品的雪玉不見半點瑕疵,更遑提傷口。秦樓安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有誤,盡管已查看了數(shù)番不曾見有易容之象,然她仍然不肯放棄。
溫涼的玉指復(fù)又自他頸上一路摸下,甚至連隱隱露出的肩膀都不曾放過。秦樓安摸看的甚是仔細(xì),月玦雪白的肌已被她揉搓出數(shù)朵紅云。
晃眼間,是不盡的春色旖旎。
看著半俯于自己身上的女子如此肆無忌憚的觸碰他的脖頸,月玦微斂的眸似柔做兩團(tuán)絮云。他亦是血氣方剛的男兒,如今香軟貼身靠懷,縱是他再清心寡欲,眸中清明還是裂了一道縫,渲泄著三分燥與欲。
再三查看之下,秦樓安頗為失望的輕嘆一息,她放棄了。
但她依舊堅持自己的判斷,之所以未發(fā)現(xiàn)破綻,只不過是她斗不過身下這人,尋不到他用了什么方法瞞天過海。
秦樓安抬眸看向月玦,卻見月玦亦正凝看著他。
如今他微攏的發(fā)傾于被他壓于身下的松鶴圖上,同是墨色,令人分不清是他三千的發(fā)絲,還是羊毫筆端的鶴羽。
墨色做底,沉得肌膚愈加白晃刺目,溫涼的觸感還縈繞于她的指尖,久久不散。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什么原因,她只覺現(xiàn)在月玦面上的表情頗是怪異,好像…好像一副躲又躲不過,只能萬般委屈順從她一般。
“你莫要用這等眼神看本宮,本宮只不過是覺得你頸上有傷,沒有其他意思。”
秦樓安放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睥睨。如今他一身白衣已經(jīng)凌亂的不成樣子,雙臂半屈半直展于身側(cè),一雙幽深難猜度的目,瀲滟迷離地盯著她,似是在控訴她適才形同禽獸的罪行。
秦樓安亦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分,適才她強(qiáng)行將他壓于案上時,他那副愕然失措又無助的神情,現(xiàn)下反復(fù)涌入她的腦海,揪扯著她的良心。
“縱是玦頸上有傷,公主尋問于玦不就是了?何須如此動粗?”
時過片刻,月玦坐起靠于案上,修長的骨指將凌亂的衣裹于自己身上。他的語氣中聽不到半絲責(zé)怪之意,然那分低沉與毫無波瀾的平靜,卻讓秦樓安愈加良心不安。
“我……”
“公主,就算玦頸上有傷,又能怎樣?”
秦樓安蹲下身想幫他整理一番,然伸出的手還未觸到,便因他一語僵在原處。
就算他頸上有傷,又能怎樣?
就算他頸上有傷,又能說明什么?
就如她事前所想,不慎劃破皮也是尋常之事。他縱是瞞著她又如何,他本就沒有必要,將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告訴她。哪怕是什么大事,也沒理由告訴她,不是嗎?
見秦樓安鳳眸中的星沉寂寥落,月玦整理衣襟的動作逐漸僵硬。探于他身前的纖細(xì)蔥指慢慢收回,一寸一寸,共著他胸腔中的心臟,一并淪沉。
“不對!”
秦樓安兀然自袖中掏出他寫于她的一紙藥名,毫不客氣地擲于月玦襟前,眸中星火重燃,比之適才,愈加璀璨晶閃。
“月玦,你寫這等亂七八糟的方子戲耍本宮,讓本宮去太醫(yī)院取這等無用藥材回來,你安得什么心?昨晚答應(yīng)我母后的是你,今天反悔不做事的仍是你,虧本宮還與母后面前說你知曉分寸。”
月玦將已甚是褶皺的白宣一絲不茍的展開,唇角若有若無漾著一抹笑。
“玦所寫藥材,確實是配制假死之藥的。怎德到公主口中,就成了無用藥材?公主,你冤枉我了。”
“冤枉你?”秦樓安輕哼一聲睨著他,美目流轉(zhuǎn)皎皎清波,“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你縱是欺我不精岐黃之術(shù),然張景泰亦說你這方子不倫不類,混合起來亦無讓人昏迷休克之效,如何致人假死。”
“張景泰?”
月玦輕笑一聲,絲毫不掩笑中譏諷之意。
“公主,你是信張景泰,還是信我?我這等絕妙之方,焉是張景泰等俗庸之人能夠參的透?自己不曉得,就覺得乃是別人的錯,這是什么道理?”
“可……”
可雪子耽亦說此方是將藥材雜而合,混而用。正因如此,她還為月玦擔(dān)下庸醫(yī)這一黑名,被雪子耽譏諷無能亦無德。
若是月玦這方子當(dāng)真絕妙,雪子耽會看不出來?
“可什么,公主怎么不說了,玦正要洗耳恭聽。”
秦樓安抬眸,卻見月玦已不知何時變了臉面,適才還一副受辱凄楚之模樣,現(xiàn)在已是一身清寒凜然。眸中,洶涌三千尺深墨。
“還是說公主得到了什么高人指點,說玦這方子不妥?”
怪不得小喻子說那晚他被月玦這雙眼盯著,只覺被他看穿。如今月玦如此毫不避諱的審視她,她亦忍不住想逃,不管不顧的逃。
“公主怎么不敢看我?適才撕扯玦衣衫的本事,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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