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司馬賦及與謝荀的裝束如何,然人家終究是聽到消息后頭一個趕來的,這便是最大的誠意。
而她現在卻好端端的站在二人面前,盡管如此做并不是她的本意,可到底是她在戲耍人家。
“二位二位且聽我們解釋”
雖然不知道司馬賦及是如何一眼識破她的偽裝,然看現在他與謝荀的神情皆已放松,顯然都已確認她沒事,知道了這不過是一場戲。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在二人面前演下去,反正這次她要蒙騙的也只是木江與代衡,司馬賦及知道計劃,說不定對她反而有力。
至于謝荀,秦樓安之前一直將他當朋友看待,現在見到他來也有些意外之喜。
只是一想到他可能是前朝琴師謝白鶴的后嗣,心里便不自覺對他生出一層隔閡。
可現在他既然與司馬賦及一同站在她面前了,她總不好刻意叫人家回避。
何況就算他當真是謝白鶴的后人,那他對瑁王代衡應是恨之入骨,知道真相定也會全力配合。
自然,若他真是大蕭朝的舊人,那對她秦氏一族的恨意,定是同樣比天高,比地厚。
偏頭看了眼月玦,見他也沒有攔著不讓她解釋的意思,應該也認為沒有瞞著他二人的必要,秦樓安便將事情的始末簡單地敘述一遍。
聽完后,司馬賦及與謝荀面色沉重,相視一眼皆未作聲。
四人立在風里,兩兩并肩兩兩相對,一時有些難以言說的尷尬。
最終還是謝荀打破沉寂,他笑笑說道:“知道公主沒事,那我等便放心了。不過我與大將軍來都來了,便一同陪公主與玦太子胡鬧一場好了。”
對于謝荀的配合,是秦樓安沒想到的,只是更令她沒想到的是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他與司馬賦及是一同來的?并不是恰巧在府門口碰到了?
什么時候,司馬賦及與謝荀攪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二位了。”尚不等她說話,月玦抬手示意二人,“如今祭拜尚未開始,還請大將軍與謝家主到一旁花廳里稍作等待。”
靈堂左側設了一處接待花廳,奉有茶水糕點,二人聞言朝月玦手指的花廳看去,點頭應下后,便朝那邊走。
趁他二人還沒走出幾步,秦樓安出聲問道:“不知二位適才是如何識破我們是在演戲?”
這個問題很重要,她總得問清楚是哪里出了破綻才行,不然一會兒其他人來了也一眼看透,那她還釣什么魚?
司馬賦及聞言轉身,目光凝在月玦身上,看了片刻,才似笑非笑的道了一聲,“因為他。”
因為他?秦樓安抬眼看向月玦。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她裝扮成粉黛出了破綻,沒想到司馬賦及竟然是因為月玦才看出端倪。
是他這一身縞素不得體?
還是表情不夠悲傷?
“若公主當真不幸逝世,玦太子哪里還會有心情在這里張羅喪事呢?”
謝荀十分有眼色的補充一句,狐眸微彎淺淺輕笑,言罷十分自然的拍拍司馬賦及的袖腕,示意他一同去了花廳。
秦樓安與月玦留在原處,四目交接。
月玦的易容術可是練到了登峰造極,一張輕盈剔透的假面服服帖帖的敷在臉上,既能遮去真容,卻又能隨心而動做出各種表情,甚至連臉色都可以看的出來。聽了謝荀適才的話,秦樓安的臉染了一層紅暈。
如果她真的死了,月玦又會如何?
還不等她問出口,府門處又傳來高聲通報:
“謝容謝公子到”
“呃這這位是?”
“貧道云別岫。”
“啊,云別岫云道長到”
謝容和云別岫?
秦樓安朝府門處張望,謝容會來雖然有些意外,但多少與她有些交情,也在預料之中,何況他師兄月玦還在她府里。
至于云別岫,想來應該就是那位月玦送去謝府的蓬萊道長,與她素不相識,更不要談交情,約莫是陪同謝容一起來的。
“喂,你神色哀傷一些。”
秦樓安手指碰了碰月玦袖口,小聲提醒他。
片刻后,便見兩道白色身影出現在身前,正是謝容和與她素未謀面的云別岫。
“玦啊,你要節哀順變啊”
看見月玦,謝容哀嚎一聲飛奔而來,一下子將他擁在懷里,哭哭啼啼的喊著節哀叫著順變,反倒是月玦輕拍著他的肩背讓他莫哭。
秦樓安在一旁冷眼旁觀,這架勢,倒像是謝容陪著她迎接賓客,月玦是前來慰問致哀的客人。
秦樓安將視線轉向落在后面的云別岫,手執薼尾,翩翩走來,竟然十分年輕。然此人又與世間一般的俊秀公子不同,他身上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衣袂飄飄仙風道骨,莫不是真仙人?
“粉黛啊粉黛,你也要節哀順變啊”
謝容突然放開月玦,展開雙臂擁向她,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躲閃,便被他一下抱在懷里,招惹的月玦與云別岫一同開口叫他
“容?”
“小容兒!”
“噯?噯?噯?”謝容下一瞬便被二人一人扒著他一只胳臂扯開,他叫道:“你們兩個做什么,還不允許我安慰安慰粉黛嗎?”
秦樓安這才看清,他是光打雷不下雨,哀嚎了半天,愣是一滴眼淚都沒哭出來。
不過那道長竟然喊他小容兒?
現在看謝容甚是委屈的依著云別岫站著,二人竟如此親昵?
或許是天色愈發暗了,月玦臉色陰沉十分不霽。他附在謝容耳邊說了幾句后,謝容頓時張口大驚,一旁云別岫連忙捂了他的嘴才沒讓他叫出來。
“你們倆你們倆這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謝容讓云別岫松開他,手指著秦樓安與月玦抱怨:“你們一個兩個的假死鬧著玩呢?還弄得這么認真?賠本公子的眼淚!”
見謝容指著自己干爽的面頰,秦樓安忍不住翻他一眼。這下倒好,凡是來人皆知道她沒死,怕是今晚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也只有代衡了。
但愿能真正騙過他,不過,他怎么還不來?
月玦本不想謝容與云別岫摻和進來,奈何謝容聽說這是一場戲后嚷嚷著要一起胡鬧。
一時拿他無法,想到他兄長謝荀也在,謝容多半不敢胡作非為,月玦勉為其難同意他留下了。
謝容與云別岫也一同去了花廳等著,看著二人并肩而行與司馬賦及和謝荀一般一樣,秦樓安看向月玦,忍不住輕笑:“看著你兩個師弟和人家出雙入對,你這當師兄的心里什么感覺?嗯盡管站在他們身邊的,同樣是男子。”
“還能有什么感受呢?”月玦也輕笑,“妹妹大了留不住,師弟大了自然也留不住啊。怕是就只剩下我這個孤家寡人還形單影只呢。”
秦樓安看著他的眼睛,委屈又可憐,可她怎么卻覺得他墨瞳深處藏著狡黠?
像是在勾引她落入什么圈套。
這是要引起她的同情,以求達到什么目的?
“少把自己說的那么可憐了”
“國師大人到”
“佑德公公到”
“瞧,這不是就有人來陪你了嗎?”聽著再次傳來的通報,秦樓安說著朝府門努努嘴。
月玦看著她怔了怔后皺眉,“何人?雪子耽嗎?若是他,公主只當我適才的話沒說好了。”
“你就這么不待見他嗎?”
不遠處已看到依舊一襲紫衣的雪子耽與佑德朝靈堂走來,秦樓安挑眉看著一臉不情不愿的月玦。
適才她這話沒說錯,雪子耽此番來,代表的是她父皇母后,也便是主家的人,自然要與月玦一同接待前來祭拜的客人,且還要還禮。
月玦俯眼,對上秦樓安閃爍的目光,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可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還不知道她的師兄,此次出山是要殺他的吧。
轉眼二人已到身前,月玦雖沒有明言,然見他與雪子耽互不正眼相看,她也就知道答案了。
雪子耽與佑德已從皇上口中知道了真相,現在面對靈堂也沒什么反應。只是佑德卻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一直往府門方向看。
這二人來后,洛城中一些達官貴人也都望風而動紛紛前來祭拜。到掌燈時刻,靈堂前、花廳里已聚滿了人,這些人大概都知道她“死”的不明不白,都想等著看一個真相,所以一個也沒走。
然這場戲的真正主角,卻一直未現身。
難道是代衡知道了什么,才遲遲不來?
秦樓安看向月玦,他望著府門小聲說道:“稍安勿躁,楚妖已跟著木長涇去了,若事情有變,他必會回來報信。代衡遲遲不來應是在謹慎觀望,不過,有木江和這些大臣們在,他來與不來,其實都無甚區別。”
“真是個老狐貍!”
秦樓安輕哼一聲,突然見一道黑影越上府門,一路踩著屋脊消失不見,她扯扯月玦衣袖示意他。
“是楚妖回來了,代衡來了。”
果然,月玦話音方落,便聽府衛扯著嘶啞的嗓子長聲高喊:“瑁王爺到”
頓時,靈堂與花廳里的一眾大臣齊刷刷安靜下來,一時之間鴉雀無聲,紛紛出來恭候相迎。
司馬賦及與謝荀皆有心事,相視一眼后也出了花廳。反倒是謝容與云別岫,二人純粹就是來看戲的,然又不能表現得太興奮,各自扯了扯臉故作深沉,出來后擠在最前頭。
“小德子,去看看木管家怎的還不來。”
小德子剛應下月玦的命令,便有呼啦啦一群人氣勢洶洶趕到靈堂前,為首者正是一身絳紫袞袍的代衡。
秦樓安學著粉黛的樣子,安分的低頭收頸站在月玦后面,只微微抬眼悄悄打量。
除了代衡,她并沒看到代朝祁,應該是在家中養傷。現在站在他身后左右兩邊的人,一個是高輝,她已經見過,另一個,竟然是溫季同?
秦樓安收斂了視線,溫季同何時投奔了瑁王?
“臣等見過瑁王爺。”
眾臣躬身參拜,代衡一雙虎目精光四射,環顧眾臣一眼后,又掃向后面白燭高燃的靈堂。代衡聲色威嚴道了聲免禮,看向站在前排的幾人。
“沒想到大將軍與國師大人也在,謝家主與謝容公子也來了。”
代衡向前兩步,一一打量過幾人,目光突然一轉看向佑德,“哦,佑德公公也來了,怎么,暻公主出了事,皇上與皇后娘娘都沒來?”
“回瑁王爺,皇上與娘娘得知公主去世的噩耗萬分悲痛,然念及如今天色已晚,圣鑾不便出宮,便著老奴與國師大人先行過來祭拜慰問,另外”
佑德帶著哭腔擦了把眼淚,“公主前幾日還好好的,這突然間人就沒了,皇上讓老奴來看看,看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嗯,公公所言甚是。”代衡順著佑德的話沉沉往下說,“暻公主素來鳳體康健,這次卻突然去世,確實事有蹊蹺,是得好好查一查。高輝,率人將公主府包圍起來,沒查清楚公主死因之前,誰也不能出公主府半步。”
此言一出,一眾大臣頓時發出一聲驚呼,有的說著自己無辜,有的說自己毫不知情,總之如何抱怨的都有,就是沒人敢說代衡如此做太過霸道。
“夠了,公主靈前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代衡一聲沉呵,眾人又齊齊禁了聲。
“府中管家何在,給本王遞三支香來。”
“府中木管家前幾日受了傷,現下一時還未到場,已經派人去尋了。”月玦說著,到靈前燃了三支香遞到代衡身前,“瑁王爺,請。”
“原來是玦太子。”代衡虎目盯著身前人打量,良久才接過香插到牌位前的香爐中,“本王聽說,這公主府里早就換了管家,如今在這府中說了算的,可是你月玦。”
“瑁王爺耳目靈通,竟然連公主府內宅之事都知道,看來素日里王爺對公主必定也是極為關懷。只因先前木江掌家之時出了點小差錯,公主一時生氣才將他替換下來。”
代衡聞言站在棺槨前冷冷掃了眼月玦,面色不善。
今日在場的都是混跡朝堂的人精,月玦適才如此說,眾人又如何不會深究其意,以為他監視公主府?
“可沒想到公主將玦太子換上來后,竟出了大差錯,連命都搭進去了,你身為管家,可是難逃其咎啊。”
代衡聲色冰冷,卻一時未緊抓著月玦不放,指了指棺槨說道:“開棺,本王要看看公主到底是因何而死,若公主死于非命,本王要代皇上,替公主主持公道!”
“住手。”
見代衡身后的人已上前開棺,月玦攔在棺前出聲阻止,“如今皇上與娘娘尚未見過公主遺顏,公主還未入殮。”
“嗯?”代衡掃了眼月玦,又道:“那便帶本王去查看公主的尸體。”
“不妥,王爺,公主身份尊貴且為女子,身體又怎能讓人隨便查看?還是等明日征得皇上與娘娘同意之后,再請專門的女官查看為好。”
已轉身要出靈堂的代衡站住,回頭看著月玦打量,良久
“你如此阻止本王,怕不是有什么隱情?”
眾臣聞言,也都開始紛紛揣測,看著月玦的眼神,逐漸變成懷疑。
“瑁王爺,他是東景送來的質子,如果公主出事,他的嫌疑最大!”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瞬時之間,靈前吵嚷聲喧天而起,聲聲質疑如潮水般將月玦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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