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東津渡口,碼頭上龍旌鳳幔接連蔽日,正值旺季的河道上,一幢高大雄偉的艨艟穩穩浮于水面,兩道相對而站的身影,立于形似鳳首的船頭上,咫尺之離。
七日前,西風方登基不足兩月的新帝秦夜軒,罪己自刎于朝龍殿,又三日,帝姬暻姳公主兼西風攝政王秦樓安,謹遵圣主秦昊密旨登基為帝,擢月玦為輔政大臣,同議改元為太平。
今時今日,太平元年,七月廿八。
“如此盛大的排場,皇上有心了。”
月玦看著身前一身金鳳華服的秦樓安,如今她已是西風至高無上的女帝,墨發高高盤起來,精致華美的鳳冠于其上燦燦生輝,一顆銜于鳳喙的明珠正好垂于眉心處,珠下那一對笑意淺淺的鳳眸里,或凌厲或悲憫,皆留給朝臣世人,唯有萬千風情,只與他一人獨說。
與月玦靜靜對望了片刻,秦樓安低低嗤笑了一聲,說道:“你如今可是我的皇夫啊,皇夫要回門回娘家的話,那排場怎么能小得了呢?若是過于磕磣,豈不是讓你東景臣民看了笑話?”
“回門?回娘家?”
月玦一怔后也笑起來,秦樓安正色道:“怎么,難道不是嗎?雖說已過了三日回門之期,可作為補償,我就要用最壯觀最排面的方式把你送回東景,不會再讓你像來時一樣孤身一人,連個隨從都沒有,只帶著那么一個小包袱便來了。我要把你風風光光的送回東景,誰也阻不住,誰也攔不了。”
當初月扶滄如何寒酸的送他來,她就要如何體面的送他回去。
月玦明白秦樓安的心意,她是擔心先前月扶滄逐他出月室皇族,并指認他為叛國之賊,擔心他此番回東景途中多艱難險阻,故而以此盛大排場,兼以西風帝命送他回朝。
“安安的心意我收到了,只是如今雪子耽扮作我的模樣率先回了東景,若無意外,此時他定已到龍陽。若是此時我再大搖大擺返回東景,豈非告之月扶滄等人,此時龍陽城里的月玦是假的?若是因此雪子耽暴露身份,我恐他會遇到麻煩,更甚者危及性命。”
“安安安?”
秦樓安驚愕了好一會兒,見月玦笑著輕輕歪了歪頭,似乎在問這樣稱呼她有什么問題。
秦樓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小聲嘟囔道:“你你還是第一次這么叫我呢。”又氣悶地抱怨:“干嘛要在即將分開的時候突然這么膩歪啊,難道就不怕我舍不得你,不準你回去么!”
月玦聞言止了笑意,見秦樓安悶鼓著一張臉,他湊近些說道:“原來安安也是舍不得我的啊,可那晚是誰說,為了讓我不沉溺于兒女私情,讓我暫無牽掛的離開西風,不準我將上次要離去時,在鳳棲院里未做完的事補上的?現在怎么又不舍得我了?可是后悔了嗎?”
“我我”
“如果安安實在后悔的話,我再多留一日也不是什么問題。”
“你你”
月玦此刻眼眸如星,微微瞇著像是只狡猾笑著的狐貍,秦樓安哼了一聲:“好你個大膽的月玦,竟敢公然調戲朕,當心朕將你關在宮中,一輩子不讓你回東景!”
說到這里,秦樓安才想起剛才說到正事,月玦好像因顧慮雪子耽,似是不愿如此高調的回東景。
瞪了月玦幾眼,秦樓安語氣軟下來:“你放心,我當然不會不顧自己的師兄了。此次我如此大張旗鼓的送你回東景,是以使臣持西風新帝即位國書出使東景之名。你是西風的輔政大臣,位高權重,自然受得起如此隆重的待遇,可東景君臣,此刻卻不知這位出使的使臣是你月玦。”
一國皇帝殯天或是新帝即位,通常會派遣使臣持國書送至周邊鄰國,算是將國中君主易變這樣的頭等大事知會他國。先前秦昊未曾真正殯天,便未曾有訃告文書發于東景,之后秦夜軒新帝即位,或許是他自覺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國書便一拖再拖未曾發派。
如今秦樓安又登基為皇,便趁此機會讓月玦以使臣之名前往東景,如此也可以為他在路上省去不少麻煩。
待他回到龍陽與雪子耽匯合后,假月玦換回真月玦,雪子耽也就不必擔心因識破身份而受人迫害。這時縱是月扶滄有意驅逐他,可月玦彼時除了是東景皇子外,還有西風使臣這樣一層身份。
顧及兩國關系,秦樓安不信月扶滄真的敢撕破臉,將月玦強行趕出東景。
月玦也很快想明白秦樓安如此做的用意,又恢復往常一派正經且周至的笑容。
“還是皇上想的周到,這若是我又被娘家人趕出來,也不至于無處可去了。”
“開什么玩笑,這次你回去,可一定要給朕爭氣!怎么能被人家趕出來?”秦樓安瞅了他一眼,小聲嘟囔:“干嘛突然又改口叫皇上”
“安安剛才說什么?”
“啊?”
秦樓安抬頭看去,見月玦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她感覺這人是在故意逗她。
“沒什么!”秦樓安拿他沒法,癟了癟嘴:“剛才我是要說,先前我父皇母后去了東景,你此番回去若是見到了,可要替我盡一盡孝道啊,若是可以的話,我想接他們回西風。”
“這是自然。”
月玦應下后,兩人一時皆不知再說些什么,又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靜默了片刻,月玦抬手撫上秦樓安微微泛紅的臉:“此次分離,你要萬分保重,若遇難處,記得隨時讓靈鳶傳信于我。朝中政事”
“好了”
月玦不說還好,一說秦樓安強忍的酸澀不舍又開始隱隱泛濫,抓住他的手打斷了他:“朝中政事你都已經交代過好多次了,我已牢記于心,你就不必為我擔心了。反倒是你,雖然你狡猾多端,本事也不可月扶滄月扶巘終究是東景的君主與攝政王,你要對付他們,絕不比對付代衡來得容易。若是你需要幫助,盡管開口告訴我,我我會罩著你的。”
雖說她現在已經是一國之主了,西風又是與東景并立而存的大國,按理來說她作為皇帝,要罩一個人乃是輕輕松松的一件事。可是她要罩的這個人卻是月玦,秦樓安覺得一時之間很是別扭,好像她還沒有強大到可以保護他一樣,有些難以開口。
但最終她還是如此說了,也決定如此做,眼睛里閃爍著堅毅的光芒,像是璞玉經過打磨之后露出堅固潤透的光澤。
“月玦,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我等你,你也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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