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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就好。”
在即將踏入冰峰茵茵綠草地時,身邊人駐足這么說,雪線之上的風(fēng)更甚山腰,伴著飛舞的雪花掀起絲絲銀發(fā),時不時遮擋住那一雙熟悉的眼眸,倒教人更不好分辨其中情緒。
“這是為何?”因為如此,自己說起話來也越發(fā)謹(jǐn)慎:“之前也說了,再走就能到一塊花草繁茂的福地了,女俠既然應(yīng)允了陪我來取藥之后再出發(fā),何不也進去瞧瞧?那里暖和,總比這冰寒雪地里枯等要來得好多了。”
“免了,就那么一小會兒暖和,貪它何用?”可她卻負(fù)手站定,連看也不看過來一眼:“而且我懶得與生人打交道,你只管進去向那藥農(nóng)取藥,我就在這兒了……速去速回,我老人家可不喜歡等太久!”
眼見如此,心中不禁暗嘆,這態(tài)度是一如既往的疏離,自稱老人家倒是愈發(fā)順溜了。
石屋中那個靈機一動的要求,老實說自己沒來得及深思,卻居然順利得了她的應(yīng)允,心中著實喜出望外。因那之前還在猶豫,不知道該怎么樣既能報出自己的身份,又能確保一定留得住她,如今成功一舉兩得,已算一塊大石落地。
但是……欣喜歸欣喜,或者是人心不足吧,也未嘗不能說沒有半點失望……
吁一口氣,在雪地中就起了團團白霧,她說完一句后就負(fù)手站定不理睬人了,所以只得自己靠過去,卻到底不敢冒冒然伸手,只得站在她身邊,不放心道:“那……就煩請稍候,我去取了藥和行李就來,很快的。女俠可千萬等我,我在天山人生地不熟,碰了不少壁,好不容易機緣巧合得高人相助,可不想轉(zhuǎn)眼就尋不見您了……”
“啰嗦,我何曾……”或者是骨子里不慣拐彎抹角,眼前人已不是第一次說到半截頓住了,她頓了頓,而后不耐煩道:“我從來說一不二,何曾食言過?既答應(yīng)了幫忙就不會半途不見,你只管速去速回就好!”
“嗯,那就有勞了。”見她這般掩飾,心情反而莫名好了,于是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就往冰谷中而去。
當(dāng)時面對我提出的這個要求,練兒只不過是沉吟小片刻就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雖然嘴上是自尋了些由頭和臺階,但實際上答應(yīng)得順利,太順利,甚至根本沒有過多地盤問什么,這令人欣喜,也使人失望。
在石屋中提出要求時,最期待的其實是她能夠順勢而為,就此相認(rèn)了才是最好。若不能至少指給我一個尋找的方向——練兒不會哄騙我,若她叫我去什么地方找,則意味她定會在那兒等我,如此可免了易容引發(fā)的尷尬,又可以重聚……
自己這般設(shè)想得倒美,可最終她兩樣都沒有選,只是在沉吟后答應(yīng)陪伴尋人的要求……
果然是因為白發(fā)的關(guān)系么?或者是,依舊對我的身份來歷存了警惕……
心中縈繞著這些疑惑,腳下卻半點不敢耽擱,尋回她后就是片刻分離也足夠令人不安,三步并作兩步地進到谷中,幸而那辛家父子的窩棚也就在谷口,遠遠一眼就望見辛老五在忙進忙去,于是招呼一聲就掠了過去。
“啊,恩人你回來啦,今天可耽擱得久啊,再不回來我都擔(dān)心出什么事了。”見我過來,辛老五只是如平時那樣呵呵笑著招呼。我也顧不得與他客套,正要解釋,卻發(fā)覺少了個人,就左右環(huán)顧道:“辛龍子呢?”
“哦,我想今晚添個菜,叫他打雪兔去了,算時辰應(yīng)該一會兒就能回來,怎么,有什么事么?”那辛老五不明就里,大約見我神態(tài)不對,一臉莫名。
原本想向這父子倆辭行的,可如今缺了一個,也就沒先提要離開這茬,心里還有更要緊的事,所以換了話題劈頭蓋臉就問道:“那先不說這個……辛老五,我來問你,如今那優(yōu)曇仙花干制得如何?可以帶走么?或者就此服用如何?你覺得按你多年經(jīng)驗,能殘留有幾分藥性在?”
“咦?恩人你今天怎么了?那優(yōu)曇仙花的制法我之前不是說過么,如今已近尾聲,倒是十分順利,最好還需個十日左右,恩人莫非有事等不及了?”雖然滿頭霧水,但辛老五還是一五一十解釋起來:“若有事等不及,倒也不是沒法帶走。不過最好別此時服用,按咱們這兒的說法,上好的藥材要么吃新鮮的,要么干制完成后切片熬服,生曬過程時藥性最易不穩(wěn),服之有暴斂天物之嫌……至于能保有幾分藥性,之前我也說過……”
“好,我都知道了。”不得不出言打斷他,快速道;“你既說有法子帶走,那再好不過,就煩勞一定幫我這最后一個忙。我遇到了位朋友,如今不得不隨之同行,雖說突然了些,但告別恐怕就在眼前……我會留封書信給你,以此為證,今日之后你就帶辛龍子去北疆草原投靠那唐努族長,也不要再留在此地了。”
這樣的分別確實匆忙,辛老五明顯亦覺得很突然,但或者見我神態(tài)堅決,也并未多說什么。當(dāng)下我倆又講了幾句,就一人去收拾那優(yōu)曇仙花,一人去收拾行李物品。心有牽掛下自己動作很快,待到收拾好湖畔邊的包袱回到窩棚前面,見辛老五還在里面擺弄藥材,也不好催促,只得耐心等待起來,這時卻見辛龍子由遠而近跑了過來。
“恩人!”他似有什么急事,遠遠見我就喊了一聲,待近到跟前,喘了兩喘,著急道:“恩人,外面……外面有怪人!是個好兇神惡煞的老太婆!俺,俺打兔子回來,她鬼一樣地冒出來,攔住俺就打聽你的事,問俺認(rèn)不認(rèn)識你,你打哪兒來之類的!她是不是你的仇家啊?”
見他面色焦急還道是什么事,卻意外聽到這一番話,心中雖覺得突然,卻不怎么擔(dān)心,當(dāng)下含笑摸摸男孩頭頂,就反問道:“那你怎么擺脫她的?回答了她些什么?”
“俺當(dāng)然什么都沒說!就是知道的也沒告訴她半點!俺……”辛龍子驕傲回答,卻又在一瞥之間看到了我身旁行李,就變了顏色道:“恩人你要走?那老太婆當(dāng)真是尋你不好的壞人啰!”
這男孩雖然耿了些木了些,但本性不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還真有些不舍,我笑著蹲低身子,與他平視道:“是,我要走了,不過那谷外的人不是我仇家,而是我重要的伙伴,我好不容易遇見她,有事非要和她同行不可……咱們就要分開了,不過別難過,你和你阿爸盡管去投靠那個部落,我們多半可以重逢的。到那時候,縱然我不一定收你為徒,也一定給你尋個好師父,好么?”
聽這么解釋,辛龍子顯得有些難過,他似不知該說什么般低下頭,嘴里嘀嘀咕咕著,我也沒聽清楚,因為這時候辛老五已走出了窩棚。他手里捧著那個新制的藥盒,抬頭見這一幕心中自然已有數(shù),就也摸了摸自家兒子的頭,嘴里卻不停歇地對我道:“恩人你來看……”說罷就打開了藥盒。
這藥盒是由一塊木閘插入封閉的,抽開木閘板,就見這里分了兩層,當(dāng)中正是那優(yōu)曇仙花,它雖經(jīng)過干制縮水,但仍占據(jù)了藥盒大半,外層則密密實實填充了干草,再定睛一看其實不是干草,而是之前一并烘干的藥材。辛老五比劃解釋道:“這寶貝還沒完全制成,恩人你背著藥盒走動,就全靠這些干藥材以物養(yǎng)物,來緩緩納去花株里最后一點潮氣,這樣大約再七八日就能成,不放心的話再多兩日也成……不過千萬別讓藥盒沾水,濕氣也最好避免,我一會兒拿棉布包起來,恩人你在外時可千萬留神……至于制成的藥效還是有吃法,我就不懂了,不過山神既然賜花給你,想來一定也會給你指引的。”
說罷他關(guān)上木盒裹好,雙手遞來。自己心懷感激接過,也遞出剛剛備好的書信,道:“這信中我已對唐努寫清楚了緣由,信背面還有路線走法,可保你們父子一路順利。那唐努是義氣重情之人,你們在他手下好好做,定能過上好日子……不過我不能親自送你們?nèi)チ耍月飞锨f小心,別功虧一簣。”
“恩人放心。”辛老五憨笑著拉過兒子,道:“我們也準(zhǔn)備收拾收拾,今日晚些就能出發(fā),我父子倆再怎么說也是好獵手,上次不留神吃了虧,之后才不會那么容易中套子的。”
寒暄之后,就此告別,縱然心中有些不舍和不放心,但終究還是不得不快步離開。背上負(fù)了藥盒和包裹,左手提了另一部分行李,右手則拎著劍和一只雪兔,那是離開時辛龍子死活要給我的,是他之前打獵的收獲。
“你們倒真是情深意重,連話個別也那么久。”剛出谷口,踏入風(fēng)雪之地還來不及張望,就聽到身后涼涼的一句。
雖然語氣有些涼,但卻是令人寬心的,畢竟沒什么比再親眼見到她更令人寬心的了——除非當(dāng)場相認(rèn)。輕笑著回過頭,回答道:“他們幫過我,我也幫過他們,彼此都念著對方的恩義,所以別離時多說幾句也是人之常情嘛。”
她撇了撇嘴沒接話,依舊是面無表情走過來,驀地閃電般一出手,當(dāng)時只是覺得左手一輕,再看原本拎著的那部分重物已經(jīng)被奪了過去。而那人奪過后就直往前走,邊走邊抱怨道:“哼,帶那么多東西,這要慢吞吞下山到猴年馬月去……”
抱怨聲入耳,在心中泛起的是久違的溫暖,當(dāng)然明白不能在這時候與她抬杠逗趣,于是只能快步跟上去,拱手道:“多謝女俠……對了,接下就要相處一段時間了,我們還沒互通姓名吧?真是失禮失禮,小女子名喚竹纖,不知道女俠尊姓大名?”
雖然是風(fēng)雪飄搖,但這句話傳入她耳中顯然不是問題,問題是聽到這句話,前面的人卻并沒有如期待的那樣緩一緩腳步,非但沒有緩,反而更快了些。
“我姓什么,自己早已忘了。”這人最后頭也不回地答道:“天山南北的練家子都叫我白發(fā)魔女,什么女俠也罷女魔頭也罷,你隨便吧。”
即使她不回頭看半眼,我也不想讓面上的微笑就此褪去。
所以之后一路走下山,始終都默然望了那背影微笑著,只不過,目光在掃過她背上負(fù)著的那把劍時,略微滯了一滯。
之前相處,練兒總選擇在我身后晃悠,即使如此,自己也很確定,她背上那把劍是干干凈凈的并沒有任何奇怪飾品。可如今她走到前面了,我卻發(fā)現(xiàn)那把劍的劍鞘上也密密實實地纏繞了布條,如同我那把……甚至比我那把更甚。
那布條纏得凌亂,與她衣衫是同一款布料,所以分明是新弄上去的,練兒并不畏寒,她那把劍雖是好劍,卻也是把普通的好劍,并沒有什么寒氣……所以她這么做,顯然并非為了御寒什么的,而是另有目的。
不由得就設(shè)想,這是在防備我將她認(rèn)出來么?
練兒啊練兒,你是如何想的?你聽了我自報家門,卻只是將自己藏得更深;你不開口向我詢問半句,卻背后偷偷向辛龍子打探消息……你說忘了名姓,是不想與竹纖相認(rèn)了么?亦或只是還在懷疑眼前之人是不是你的竹纖,覺得有什么陰謀詭計?
苦于這些話無法問出口,只能借著呼吸吁出了一口白氣,看著它迅速消散在寒意中,心中盼著,但愿困擾在我們之間的無形隔閡,也能隨著接下來的相處迅速煙消云散掉。
懷抱如此祈愿離開雪線,返回山腰小屋,當(dāng)天我們就收拾好離開了這里,就此步上自相處以來最古怪的一段共同旅程。
練兒并沒有出主意該去哪里,或者她是打算觀察我怎么做吧。一切只能自己想法子了,為此也傷了一番腦筋,原本是計劃返回唐努那里的,如今這計劃顯然是不成了——我不知道練兒有沒有再去見她那小徒弟,多半是有,否則不太可能平白無故出現(xiàn)在這冰峰之上……而若是有,也不知道練兒如今懷沒懷疑過那飛紅巾口中的女人就是我,但從她自報新諢號看來,即使懷疑了,她也不認(rèn)為我能將練霓裳和白發(fā)魔女聯(lián)系起來,或者還是對小徒弟的口風(fēng)有些信心的吧……
想到這里就忍不住拍了拍嘴,提醒自己就算將來能相認(rèn)了,也不能說漏這一茬,雖然事實是小飛紅巾其實也沒主動說什么,早在那之前我就猜中她師父是誰……不過練兒脾氣向來大,若知道了恐怕才不管那么多,可不能害得小朋友遭殃啊……
“你無端端捂著嘴巴做什么?”正暗暗囑咐自己時,耳邊聽到這么一句,再抬起頭來,前面的人果然已經(jīng)緩下了速度,正回頭看我,雙目灼灼有神,映了夕陽。
“沒什么。”放下捂嘴的手,又沖她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在想事……女俠,你說天山那么大,這里雖然已算天山以北,但那北高峰又在哪里?傳說中住在上面的大和尚到底是不是我朋友,萬一白跑一趟怎么辦?萬一從他那里也打探不到消息又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她沒好氣地翻了翻眼,又緊走兩步跑到前面,負(fù)手道:“我只管陪你走上一程而已……先說好了,我只答應(yīng)找一找,不管找得到找不到,什么時候只要我想走了,你便不能再留我。”
“無論如何,您就先陪我找那北高峰吧?若能得朋友接應(yīng),我也就不怕孤零零一人了。”不管她怎么沒好氣,自己只管微笑應(yīng)對。
是,這便是之后緊急想出來的替代計劃。不能去唐努那里,也不能漫無目的地引練兒四處游蕩,否則她像剛剛那樣說想走就走了怎么辦?須得定下個目標(biāo),讓她在目標(biāo)達成之前都賴不掉才好。
在這種情況下搬出岳鳴珂來做擋箭牌,也算是福至心靈了。
入天山這大半年來,我不是沒想到過岳鳴珂,知道他定然也是隱居在天山南北,也記得他應(yīng)該是看破紅塵了,偏生記不起出家之后他叫什么……而僅靠俗名,找人的難度其實與尋找練兒不相上下,甚至有過之無不及,練兒還時常打個架留個傳說,那么一個隱名埋姓的出家人,就算有些威名,又有幾個人知道對方的俗家姓名是什么?遂打消了此念。
還是從小飛紅巾的無心之言中才第一次聽說了他的下落,那個“北高峰的和尚”應(yīng)該正是岳鳴珂無疑,不過當(dāng)然還得換個說法,所以只對眼前人道無意中聽得大和尚的事,判斷是一位朋友,想著沒準(zhǔn)能從他口中打聽出點什么,求……嗯,求老人家陪自己走上一程。
她沒有拒絕,或者是覺得沒什么差別,而其實從不確定地尋上一尋,到明確地走上一程,時間上的切實延長令自己心安了不少。
此時距離從小屋準(zhǔn)備妥當(dāng)出發(fā)大約已過去了三個時辰。我們基本已經(jīng)離開了那座雪山,正行走在山腳之下,進入了由連綿不斷的山嶺和山谷組成的山褶里,這里雖然沒那么高寒,但因為日照被周圍崇山峻嶺擋住,反而植被更稀疏,也就更罕見人跡。
迎著夕陽走了不多久,便提出來要安營扎寨,反正現(xiàn)在趕路不是目的,當(dāng)然樂得能磨蹭就磨蹭。在自己而言已算磨蹭,在某人而言就更是生平?jīng)]有過的慢,若是練兒自己行動的話沒準(zhǔn)早在數(shù)十里之外了,不過如今被我牽著馱馬慢慢悠悠拖住,除了沒好氣不理人外倒也見不到幾分不耐煩,令自己越發(fā)磨蹭得心安理得。
此時提出安營扎寨,她也沒反對太多,反而一邊沒好氣一邊主動去尋來了清水和干柴,我倆升起火堆,用清水打理干凈了之辛龍子送的獵物,烤到香噴噴后分而食之,即使暫時未曾相認(rèn),但這一頓也是大半年來自己吃得最有滋有味的一頓,以至于飽食之后,很快覺得困倦了起來。
此時也早已四下暗盡。“時候不早了,咱們準(zhǔn)備歇息吧?”一邊這么說著,一邊就輕車熟路地卸下馱馬背上的東西弄起來。自從不必再考慮防備寒冬風(fēng)雪后,這帳篷的扎法也就越發(fā)簡單,只消將三根鐵桿交錯著綁緊一頭,另一頭如傘骨般打開各自嵌入土中,再將獸皮軟帳從頭罩入其中拉緊,里頭鋪上地墊,就算大功告成。
這動作已做了無數(shù)次,早就是自然而然的行為,待到一切弄好之后,才回過來神發(fā)覺有不妥,轉(zhuǎn)過頭去,就見那人正坐在火堆邊默然盯著這里,眼神因為火光搖曳而顯得有些叵測。
“呃……”看看即使容一人也嫌狹小的帳篷,再看看火堆邊的人,不由得就干笑道:“雖說可能擠了點,但總比在外強,要不……就請女俠您勉為其難和小女子一起將就將就?”
火堆邊的那人不言語,只是明顯不悅地翻了翻眼,冷冷地哼了一聲。眼見這明顯的反應(yīng),干笑就變成了苦笑,我換了個建議,再次道:“既然女俠不喜歡那便罷了,擠在一起也確實有些不妥……歸根結(jié)底是我有求于您,又怎么好讓您露宿在外?今晚不如就讓我在外面守火,您早些歇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結(jié)果這建議換了來一聲更重的冷哼,她站起身走過來,瞥了這帳篷一眼,狀似不屑道:“你雖一片好意,但這么個兔子洞似的東西,我就想躺也躺不舒服,有什么可讓來讓去的?你要睡就睡,我老人家豈用得著你來操心?”
“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爭辯道:“正因為您是……老人家,哪兒有我睡帳篷,卻讓您受風(fēng)寒的道理?”
如此爭辯,倒不是為了逗她,也不僅僅是想讓她睡個好覺而已。
這整整一天下來,練兒都帶著那易容的面具,這么個面具也不知道她打哪兒弄來的,雖然給人感覺木然冰冷,不像傳說中的什么易容術(shù)那么神奇,但也確實改換了她容貌,讓一般人無法分辨清楚……可想而知,這么一個東西整日悶在臉上,只怕不會舒服到哪里去。
早猜到她既然心有顧慮,那同寢的要求只怕不會那么容易同意,就算順勢將帳篷讓給她,里面雖小,但獨自窩在其中,至少可以安安心心卸下偽裝來好好放松一下,何樂而不為?誰知她半點也不領(lǐng)情。
“多說無益。”非但不領(lǐng)情,說出來的話還嗆得很,最后這人一揮手道:“我再怎么也比你強!你要睡就睡,不睡就收起來,若再啰嗦,信不信我一把火將之燒了!”說罷就又返回火堆邊坐下,再不搭理人。
“你……!”有些話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卻還是及時剎住了,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這人怎么辦才好,末了只得吐了口氣,讓步道:“那好吧,既然女俠執(zhí)意如此,我便也卻之不恭了,您多多受累……”說罷就埋首掀簾準(zhǔn)備進去,卻又在最后回過頭來,做無意狀對她說道:“對了,小女子近來奔波太甚,總是一覺大天亮,睡得極沉,若是夜里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女俠一定要大聲叫喊,否則我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狀似無意的一句,其實是想暗示我夜里不會起來,讓她在外面也可安心放松。卻不知道她領(lǐng)會了多少……火堆邊的人只是趕蠅蟲般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不好再說什么,只得又暗嘆了一聲,就此鉆進了帳篷中。
帳篷離火堆不遠,即使隔了獸皮內(nèi)襯也有光亮隱隱透進來,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光亮,還是因為剛剛一番對話,寬衣躺下后,之前感覺到的疲倦反倒無影無蹤了,即使閉上雙目,今天的種種也會自動浮現(xiàn)在眼前……我找到了她,找到了我的練兒,單單只是這么個念頭就足以讓睡意全消。
實在太意外了,全沒有準(zhǔn)備,再加上接來發(fā)生的種種,以至于與她相對時一直繃緊了神經(jīng),斟酌對話,思忖對策,直到如今放松了神經(jīng),興奮感才又慢慢泛起,如同漣漪般漸漸擴散到全身,令人回味無窮。
我找到了她,這,真的不是做夢吧……好不容易讓心情漸漸平息了些下去,腦海中卻又突然不受控地冒出這么一句,為此倏地又睜大了眼好半晌,一直盯著那內(nèi)襯上隱隱的亮光,盯了良久良久,雙目發(fā)酸了,才又慢慢一點點安下了心。
并沒有輾轉(zhuǎn)反側(cè),因為其實很累,身心俱疲,但闔不上眼,總有些念頭令人無法入睡。
就在這般瞎折騰自己的時候,卻發(fā)覺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的是那內(nèi)襯上的光亮,此時距離躺下之初已不知過去了多久,但光亮一直沒變過,這很正常,因為外面有人在照顧火堆不讓其變?nèi)跸纭缃衲枪饬羺s黯淡了。
光亮黯淡,并不是因為火堆黯淡,而是因為一道陰影,這陰影不知何時存在,安靜地遮擋住了火堆投過來的光亮,在帳篷上留下了輪廓模糊的黑暗。
即使輪廓模糊,但那確實是一道人形的陰影。
留意到這點不對勁時,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可恐懼的,甚至連即將入睡的心跳節(jié)奏都沒改變,因為自己并未失去意識,因為劍就在手邊,更因為,能在外面默然留下這道陰影的,只可能是一個人。
陰影在帳篷外安靜佇立,自己在帳篷內(nèi)平靜呼吸。
她想做什么?心中并沒有底,但是知道,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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