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無憑，立字為據(jù)。沈啟很清楚，一旦他收受苗玉春賄賂的字據(jù)落入曹霑之手，自此他的腦袋等于在曹霑手里拎著了。只得忍氣吞聲告求：“公子爺，下官已經(jīng)將事情都清楚了，那張字據(jù)就不寫了吧。”

    曹霑冷笑道：“不寫，你就以為可以逃脫罪責(zé)了？本公子要想算計你，只要將此事稟告八王爺，老虎凳、辣椒水，苗玉春什么樣的口供要不到，到時候也許就不是八千兩賄銀了，八萬兩、八十萬兩都有可能。”

    雖然認識曹霑不久，但沈啟看得很清，以這子的性情，果真得罪了他，不定真能從苗玉春身上弄點假口供，讓他沈啟死無葬身之地。

    “好！我寫，我寫……”沈啟擦擦額頭的汗，拿起毛筆，顫顫巍巍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字據(jù)寫好。用嘴吹了吹，雙手捧到曹霑面前。曹霑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贊道：“沈大人，好字，好字！”

    “公子爺過獎了。”沈啟腆顏笑道：“下官遵照您的要求，字據(jù)也寫了，您不會真地要把此事稟告八王爺吧。”

    “此事稟報不稟告八王爺，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曹霑意味深長一笑，轉(zhuǎn)變話題道：“剛才在織造府，本公子的叔父曹頫，堅持我今假扮欽差。沈大人認為有這回事嗎？”

    假扮欽差是掉腦袋的罪，收受八千兩賄銀同樣得砍頭，于其兩個人一起掉腦袋，不如攻守同盟，誰也別死。沈啟當(dāng)然清楚曹霑想得到的是什么，信誓旦旦道：“曹大人公子爺假扮欽差，純粹是一派胡言，今下官一直跟公子爺在一起，情況完全清楚，即使到了八王爺面前，下官也敢跟曹大人據(jù)理力爭。……”

    “好了，好了。”沈啟還要繼續(xù)表達忠心，曹霑打斷了他，息事寧人的口氣道：“無論如何，曹頫還是本公子的親叔父，如果他不繼續(xù)造謠生事，那就大事化，事化了算了。”

    “公子爺以親情待人，曹頫未必能以親侄子待您。”沈啟義憤填膺道：“誣人與罪，是要反坐的，曹頫不繼續(xù)造謠生事罷了，他膽敢繼續(xù)造謠生事，下官替您跟他打這場官司。”

    曹霑意味深長道：“沈大人，你是按察使，掌管著一省的刑事案件，還需要親自跟曹頫對簿公堂？”

    “公子爺言下之意，是讓下官把曹頫抓了？”沈啟臉上充滿為難之色，“江寧織造，官秩雖比下官低一級，但曹大人是內(nèi)務(wù)府委派的官員，地方官無權(quán)抓他呀！”

    “曹頫如果是在金陵地面犯的一般案件，沈大人當(dāng)然無權(quán)抓他。但他誣陷本公子假扮欽差，等于是在皇上臉上摸黑，像這種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沈大人豈可坐視不管。”曹霑拍拍沈啟的肩膀，十分親昵道：“現(xiàn)在八王爺胤禩太子之位呼聲最高，沈大人就不想跟他走的近些？你只要能挖出曹頫這個向皇上臉上抹黑的人，還怕得不到八王爺?shù)馁p識。”

    自從胤禩以江南巡閱使身份來到金陵，此處哪個官員不想跟他套套近乎，沈啟只是苦于官位太低，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他接觸上。被曹霑一席話挑逗得渾身發(fā)癢。“以公子之言，曹頫犯事重大，下官不該坐視不管，但他畢竟是內(nèi)務(wù)府的人，要是對簿公堂之時，他抵死不承認曾經(jīng)誣陷過公子爺，下官豈不太被動了。”

    “空口無憑，立字為據(jù)呀！”曹霑把沈啟寫的那張字據(jù)在手中掂了掂：“沈大人掌管刑獄那么久，在這方面經(jīng)驗一定比本公子老道多了。”

    沈啟眼前一亮，立刻有了主意，他剛想話，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囼}亂。原來是接到沈啟被在大街拖行受辱的消息，按察使衙門一隊護衙兵丁和三班衙役解救他來了。這些人整日跟沈啟一處，從來都是橫行霸道慣了，在此處沒有見到沈啟，不等解釋，與織造府守庫兵丁一場混戰(zhàn)。正巧焦大帶人前來追捕曹霑，聽他們也是織造府的人，沈啟部下不問青紅皂白，連帶他們一起揍。

    等沈啟曹霑聽到動靜從店里出來，地上已經(jīng)躺倒了一片，其中就有年老體弱的焦大。鼻青臉腫，肋骨也斷了兩條。

    沈啟喝止了按察使衙門的兵丁和衙役。曹霑讓人把焦大從地上攙起，一問才知，焦大是奉曹頫之命帶人抓他來了。曹霑心里翻轉(zhuǎn)，立刻有了主意。向焦大道：“叔父大人對本公子有誤解，按本公子應(yīng)該跟你回去向他老人家領(lǐng)罪，但叔父大人一向?qū)ξ谊P(guān)愛有加，僅憑你的一面之詞，本公子根本不相信他會派人前來抓我。”

    焦大無端被暴揍一頓，心里充滿了委屈，跟曹霑辯解道：“人有多大的膽，敢平白無故冒犯少爺。確實是老爺您假扮欽差，要人帶人把您抓回去，然后送交按察使衙門治罪。”

    “哦！叔父大人要將我送交按察使衙門？”曹霑向沈啟眨了眨眼，沈啟何等狡猾，立刻心領(lǐng)神會，打著官腔道：“焦大啊！你家老爺曹霑公子假扮欽差，只是而已，還是認定確有此事？”

    沈啟用起問案的口氣。久在衙門，焦大當(dāng)然懂得規(guī)矩，艱難地往沈啟面前跪下，叩了一下頭，道：“啟稟大老爺，據(jù)人估計，我家老爺一定是認定了此事，要不也不會讓人抓少爺送交按察使衙門。”

    “假扮欽差是朝廷重案，既然你家老爺確認了此事，下官也只得接下此案了。”沈啟道：“來人，將曹霑送往按察使衙門，本官要親自問案。”然后又向焦大道：“你回去告知你家老爺，本官已經(jīng)接下他告發(fā)曹霑假扮欽差一案，請他到堂聽訊吧。”

    焦大不敢多，在兩名家丁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回到了織造府。聽完他的稟報，曹頫禁不住心花怒放。曹霑今把沈啟得罪苦了，既然沈啟愿意審理此案，曹霑算是活到頭了。只要讓曹霑在這個世界消失，第五代江寧織造，包括這座花團錦簇的曹府，曹露都可唾手而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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