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此為防盜章 “姐姐, 媽媽還會回來嗎?”許家陽趴在棉被上,扒著許清嘉的胳膊甕聲甕氣地問。 之前還傻樂傻樂的家伙突然變了模樣, 許清嘉有點懵, 再看他兩眼淚汪汪,許清嘉覺得嗓子眼發堵。 “他們媽媽不要我們了。”許家陽話里帶上泣音,可憐巴巴的望著許清嘉。 不知怎么的,許清嘉眼睛也有點兒發酸, 她摟著許家陽輕聲安撫:“怎么會呢,陽陽這么可愛, 媽媽怎么舍得不要你!” “就是。”聽見兒子在哭,許向華掐掉煙趕緊推門進來:“之前爸爸怎么跟你的, 媽媽先過去, 等她安定下來, 就來接咱們。” 兒子才五歲, 跟他不通道理,所以許向華只能哄著:“下次誰再跟你這些要不要的, 你就揍他, 揍不過找你哥幫忙。” 許清嘉震驚地睜了睜眼, 還有這么教孩子的。 許家陽卻是瞬間破涕為笑, 還認真地點點頭。 哄完許家陽,許向華看向許清嘉, 病了兩, 姑娘面色蒼白, 瞧著可憐極了。想起那女兒哭著喊著追在驢車后面的情形, 許向華就覺得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 許家陽好哄,許清嘉卻十歲了,早就懂事。許向華才從火車站回來,也沒找著機會和她好好談談。 一下子對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許向華突然不知道什么才好,他清咳一聲,從口袋里抓出一把紅紅綠綠的糖果。 “糖!”許家陽兩眼發光,撲了過去。 許向華接住兒子。 許家陽手,兩只手才勉強把糖全部抓起來,一只手伸到許清嘉面前,笑成一朵花:“姐姐吃糖。” 許清嘉接了過來卻沒吃,握在手里把玩。 含著一顆糖的許家陽納悶:“姐姐你怎么不吃啊!”聲音含含糊糊的:“這糖可甜了!” 許向華直接拿起一顆糖剝開塞女兒嘴里:“你病剛好,嘴里淡,吃點東西甜甜嘴。” 被塞了一顆糖的許清嘉愣了下,舌頭舔了舔,一股糖精味,不過還真挺甜的,甜得過分了。 許向華揉揉許清嘉毛絨絨的腦袋,女兒像她娘,有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他扭頭打發許家陽:“去問問奶奶今晚上吃什么?” 提到吃的,許家陽可來勁了,屁顛屁顛地跳下床,趿了鞋就跑。 許向華在床沿上坐了,舌尖轉了轉:“嘉嘉,你應該也知道,規定擺在那。爸媽只能離婚,你媽才能回去,你媽也舍不得你們,你別怪她。” 許清嘉垂下眼,輕輕地嗯了一聲。她記憶里還殘留著秦慧如離開前抱著這姑娘痛哭流涕的情形,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猶言在耳。 她有一親戚當年也是知青,聽他過一些。當時知青為了回城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很多人不惜冒著坐牢的風險游|行示威甚至絕食,只為回家。 后來政策放開,允許知青回城,可配偶和子女的戶口并不能遷回去,沒戶口就沒糧食配額,也沒法就業。以至于上演無數人倫慘劇,有種法中國第二次離婚**就是因為知青回城。 秦慧如的選擇是時下很多人都會做的,來去她也是個特殊時代下的可憐人。 倒是許向華能這么痛快放人走,心不是一般的大。 “會寫信嗎,想你媽了,你可以寫信給她?” 許清嘉輕輕點了點頭,這姑娘雖然才十歲,可已經五年級了。因為秦慧如在隊上學當老師,所以她五歲就上了學。 “雞,吃雞!”許家陽風風火火地沖進來,嗓門嚷得震響:“奶在燒蘑菇燉雞,可香了。”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這可是大菜,要不是想著孫女病了一場,臉都瘦了,孫秀花可不舍得殺雞。 “瞧瞧,你奶多疼你。”許向華逗許清嘉。 許清嘉彎了彎嘴角,這年頭重男輕女的現象還挺嚴重,不過孫秀花卻是格外疼姑娘。誰叫女孩少呢,上一輩只有一個女兒,這一輩也就兩個孫女。大孫女在新疆,長到十二歲一次都沒回過老家。眼前只有許清嘉這么一個孫女,少不得稀罕點。 想起這一點后,許清嘉松了一口氣,這日子應該還能過。 “你們玩,我出去一趟。”許向華心里裝著另一樁事,站了起來。 許清嘉點點頭。 許向華便出了屋。 正在灶頭上做晚飯的孫秀花一晃眼瞥見許向華往外走,這都到飯點了他要去哪兒?剛想喊,想起他干的那糟心事,立馬扭過頭,用力剁著案板上的白蘿卜。 燒火的大兒媳婦劉紅珍縮了縮脖子,婆婆這架勢不像是剁蘿卜倒像是剁人。想起之前挨得那頓罵,劉紅珍撇撇嘴,自己這是被連累了。她秦慧如回城吃香喝辣,倒留著她在這兒替她挨罵,真不要臉! 思及以往婆婆對這兒媳婦的偏愛,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劉紅珍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趕忙低頭,挑了一根柴火塞進爐灶里。 且許向華頂著徹骨寒風,搖搖晃晃走到山腳下的牛棚,是牛棚,其實是一間破舊的土胚草頂房。因為被關在里面的人是‘牛鬼蛇神’,故名牛棚。 左右瞧了瞧,許向華敲了敲門:“我來收思想匯報。” “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從里頭打開,許向華跺了跺鞋上的雪,矮身躥了進去。 “回來了?”話的是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破棉襖,幾處地方露出灰白色棉絮,大概是冷,他渾身都縮著。 許向華嗯了一聲,遞上兩根香煙,這巴掌大的屋里頭住了兩人,中年男子江平業和老人白學林,都是從北京被下放到這兒來勞動改造的。 白學林是考古專家,年輕時還留過洋。至于江平業的身份,許向華知道的其實也不多,只知道他當過官。 點上煙,兩人神情頓時愜意起來,也就這個時刻舒坦點,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就這么把你媳婦送走了?”江平業怪笑一聲,離婚容易,復婚可未必容易,尤其兩口子本來就有點問題。 許向華翻了個白眼:“你還沒完了。” 江平業嘿嘿一笑,瞇著眼吐出一個煙圈。 溜他一眼,許向華從軍大衣里面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運氣不錯,你讓我去找的那人見到了,信也帶到了,他還給你回了一封。” 他們這兒沒有去北京的火車,得去省城。得知他要去省城,江平業就托了他這個差事,很是廢了番功夫。 江平業正了臉色,接過信封,打開才發現里頭除了一封信外,還塞了一沓糧票和幾張大團圓。 江平業眉峰都不帶動一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手里的信。 許向華留意到他拆信之前,輕輕吸了一口氣,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弄得許向華不由好奇信里寫了什么。 不過他知道分寸,低頭玩著手里的火柴盒,并沒有探頭探腦。 眼見著煙都干燒到屁股了,江平業還沒吱聲,那模樣倒像是要把每個字掰開來揉碎了似的。 白學林見他臉頰隱隱一抽,不免擔心:“江?” 江平業恍然回神,第一眼就是發現自己才抽了兩口的煙快燒沒了,頓時一陣肉疼,連忙狠抽了幾口。 “謝了,老弟!” 江平業把信折起來塞口袋里,將裝著錢票的信封遞過去。 許向華挑了挑眉。 “擱我這就是一堆廢紙,當然要物盡其用。”江平業恢復了慣常笑瞇瞇的模樣,除了眼睛格外亮:“回頭有空,你給老哥倆多帶幾包煙來。”要這是辛苦費或者報恩,那就太埋汰人了,這些年,他和白老欠的人情哪是這點東西還得了的。 許向華笑了下,接過信封:“成。”又從大衣里頭掏出一些吃食還有兩包煙放下:“我先走了。” 江平業笑呵呵地朝他擺擺手。 “許這同志是個好的。”白學林看著許向華留下的那些東西感慨。 當年他撞見這子在后山埋東西,一時嘴快指出那蟾蜍筆洗是個贗品,然后就被賴上了。問明白那些東西不是他‘抄來’,是用糧食換來之后,好為人師同時窮極無聊的白學林便拿他當半個學生教。 許向華也敬他這個老師,一直暗中照顧,這年月,能做到這一步可不容易,不只是費糧食的事,還得擔不的風險。 想他一生未婚,視幾個得意門生為親子。可他一出事,一個趕著一個跟他劃清界限,這他能理解。他不能接受的是,最重視的弟子居然親自寫了一份所謂的大字報‘揭露’他。 江平業把東西放進墻角的壇子里,回頭見老爺子滿臉蕭瑟,知道他又是想起傷心事了:“可不是,我托了您老人家的福。”他比白學林晚來四年,許向華知道瞞不過同住一個屋的他,遂只好‘賄賂’他。 白學林笑著搖了搖頭:“信上怎么?” 江平業語調悠長:“老大哥,咱們也許要熬出頭了。” 白著臉的劉紅珍快速搖頭:“不是我,我怎么會跟他這種話呢,阮金花,肯定是阮金花教他的,全子一孩子,他懂什么。” “孩子是不懂,可你懂啊。”孫秀花咬著牙冷笑:“我知道你愛占便宜,整惦記著老二老四那點工資。可我真沒想到,你臉皮能這么厚,竟然覺得整個家都該是你們這房的,誰給你的底氣?老頭子,老大,還是我?” “你什么糊涂話!”許老頭皺起眉頭,越越不像話了。 “我是糊涂啊,我要不糊涂,能把她慣成這德行。”孫秀花掄起拐杖就揍,一邊打一邊罵:“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種話都得出來。要沒你幾個叔子,你能吃得飽穿得暖,還住著這么好的房子。 華子幾個是怎么對你們這房的,可你又是怎么對他們幾家,尖酸刻薄,貪得無厭,整就想著從他們身上撈好處。阮金花的沒錯,你就是屬螞蟥的。” 劉紅珍抱頭鼠竄到許家文身后。 許家文張開手臂護住劉紅珍:“奶,我媽真沒那個意思,您……” “讓開!”孫秀花冷斥,擱以前許家文一求情,老太太總會給他幾分面子,畢竟是大孫子,可今兒她是氣得狠了。 許家文沒動,哀求的看著孫秀花。 “大哥,我知道你心疼大伯娘,畢竟大伯娘這么疼你,但凡看見什么好東西都會想方設法給你弄過來,可你也不能這么昧著良心話啊,”許家康扶住孫秀花,不贊同地看著許家文:“我們吃點好的用點好的,大伯娘就要翻白眼。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我算是想明白了。合著大伯娘覺得我們吃的用的都是她的東西,她當然不高興。” “你胡什么。”許家文怒道。 許家康哼笑:“我是不是胡,大哥心里清楚,你可是高材生,這么簡單的道理能不明白。” 許家文漲紅了臉,忽然捂著嘴咳嗽起來,越咳越激烈,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來一般。 許家康用力翻了一個白眼,得,又犯病了,時機永遠掐的正好。 “阿文,阿文。”劉紅珍大驚失色,撲過來扶許家文:“你咋樣了,可別嚇媽啊!”還不忘瞪許家康:“看你把你哥氣得,不知道你哥身體不好嗎?” “他身體不好,他就是祖宗,所有人都得供著他是不是,憑啥啊!你們要供自己去供,憑什么要求我們都供著他,我們又不欠他。”許家康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他早就看不慣許家文了,整在那裝模作樣的。 “康子,怎么話的!”許老頭喝斥。 劉紅珍自覺有了底氣,義憤填膺:“可不是,爸你看他把阿文氣得。” 孫秀花一拐杖敲在她背上:“康子難道的不是實話。” 話音剛落,屋子里靜了一瞬,便是不斷咳嗽的許家文都安靜下來。 孫秀花定定的看著他,目光復雜。活到這把年紀,許家文那點心思,她怎么可能一點都沒發現,可到底是大孫子,讀書又好,她也就裝糊涂了。 許家文顫了顫,又低頭咳起來。 雙眼大睜的劉紅珍,不敢置信看著老太太,直覺不能再吵下去了,遂哭喊道:“阿文,快去床上躺著,你要是個什么,媽也不活了。” 被鬧得頭大的許老頭大聲喝道:“行了,都散了,回自己屋子去。”吼完,背著手往外走:“鬧鬧鬧,就知道鬧,過年都不消停。” “到底是誰開始鬧得。”孫秀花用力一拄拐杖,身子輕輕一晃。 “奶奶,您別生氣,可別氣壞了身子。”眼見著老太太氣得臉都青了,許清嘉著急,為了這些人把身體氣壞了,可不值當。 許家康趕緊搬了一條凳子讓老太太坐:“奶,您消消氣。” 孫秀花目光從滿臉擔憂的許清嘉臉上移到許家康這,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 “分家吧。”孫秀花咬了咬牙,拔高聲音,“分家,必須分家!” 走到門口的許老頭猛然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孫秀花:“你胡個啥 。” “我沒胡。”孫秀花認真道:“你不是嫌棄鬧嘛,分了家不就不鬧了。早就該分了,這村里哪家兒女都成家了,還擠在一塊兒住,就咱們一家。要是和和氣氣的也就罷了,可這些年過過幾清靜日子,老大家的不是鬧這個,就是鬧那個,咱們家都成笑話了。” 許老頭眉頭擰成一個疙瘩,額上隆起幾道深深的皺紋:“我不同意,要分等我死了再。” 孫秀花卻沒理他,扭頭看著難掩震驚之色的許向國:“老大,你覺得這家該分嗎?” 許向國呼吸一滯,用力擼了一把臉:“媽,我知道,紅珍她不像話,我會管好她的,我保證她以后不鬧了。” “這話,你四前剛跟我過,你還記得嗎?”這些年更是了不少。 這一刻,孫秀花想起了自己對許向華的保證,她也向兒子保證過的,可這些保證就跟放屁似的。 許向華當時是個什么心情,孫秀花一想,呼吸都難受起來。她口口聲聲著疼兒子,可到頭來卻一直在讓兒子受委屈。 他是掙得多,可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他們這兩個老不死的自己沒本事,養不起兒子孫子,就逼著他養兄弟養侄子。 孫秀花眼底頓時起了淚花。 許向國神色變幻了好幾番,心里跟堵了塊石頭似的,他媽怎么就起分家了呢。 再看許家康和許清嘉模樣,老二和老四是怎么想的?許向國一顆心直往下沉。 “這家還輪不到你來當,”許老頭青著一張臉:“我不分就不分,誰敢分,我打斷他的腿。” “老頭子,少在這不講理。外人都指著老大鼻子罵他吸兄弟的血了,話都到這份上了。再不分,你是想讓人戳老大脊梁骨,以后誰還服他這個大隊長。” 聞言,許老頭和許向國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起來。 孫秀花慢慢站了起來:“老頭子,你好好想想吧,兒子們都多大了,你還想管他們到什么時候。”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了,好聚好散還能留點情分,真撕破臉了,吃虧的還是他們。 許清嘉和許家康扶著孫秀花回屋,一躺到床上,老太太人就軟了,之前在堂屋里的精氣神蕩然無存,整個人都木木的。 許清嘉趕緊倒了一杯熱水:“奶奶,您喝口水。”老人家都是喜聚不喜散的,親口把分家兩個字出來,這痛不亞于撕心裂肺。 就著她的手,孫秀花喝了幾口熱水,涼颼颼的身體才回暖, 孫秀花嘆了一聲,問許家康:“你想不想分家?” 許家康毫不猶豫一點頭:“想啊,怎么不想。大伯娘那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跟鵝似的,逮著誰就叨誰,我是受不了她了。奶,咱倆跟著我四叔過吧,四叔肯定愿意要咱們,過兩年,我就能掙錢了,到時候我孝敬您和我四叔。” 這答案還真是不出意料,孫秀花五味陳雜,劉紅珍這是已經把家里人都給得罪光了。 許清嘉在一旁點頭附和,又用哀兵政策:“奶奶,難道您就舍得我和陽陽,您想想,我爸掙錢還行,可他會照顧人嗎?” 許向華一大男人哪會照顧孩子,嘉嘉還是女孩,就更不會了。可老人跟著長子過日子,這個觀念在孫秀花心里根深蒂固。她要是跟了老四,讓老大面子往哪兒擱。 這時候,突然傳來劉紅珍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不用想肯定是許向國在揍人。 許清嘉心念一動:“奶奶,您躺在床上這幾,大伯娘給你倒過一碗水端過一次飯,還是擦身子端尿盆了?等您老了,干不動了,真能指望她伺候您?” 孫秀花不悅地皺了眉頭:“干嘛呢!”風風火火的出了廚房。 想了想,許清嘉也站了起來。 暮色四合,空昏沉沉的。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最中間的空地上,一四十來歲的干瘦漢子正對著地上的女人拳打腳踢:“別你家還沒平反,就算平反了,你也是我老婆。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 地上的女人蜷縮成一團,只剩下呻.吟的份,就這樣,馬大柱也沒罷手,瞥見邊上柴火堆,沖過去抄起一根碗口大的木柴就要接著打。 “馬大柱,你給我住手!”許向國喝斥一聲,上前奪下馬大柱手里的木柴:“你想干嘛,想鬧出人命來?” 方才還兇神惡煞的馬大柱一見許向國,立馬變了一張臉,賠笑:“哪能啊,隊長,我這不是氣上頭了嘛。我們這就走。”著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動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撲過去抱住許向國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離婚,隊長,我要和馬大柱離婚。” 馬大柱勃然色變,臉色陰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后領子,咬牙切齒:“臭娘們,當年要不是我愿意娶你,你早死了。現在用不著我了,就想一腳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著許向國不撒手,以致于許向國褲子險些被扯下來。 劉紅珍過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臉都青了,沖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瀟瀟,你還要不要臉了,拉男人褲子,你就這么饑得荒。” 扯著褲頭的許向國臉一黑,這婆娘怎么話的。 前掰后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開,何瀟瀟嚇得渾身都哆嗦起來,要是被馬大柱這么帶回去了,她肯定會被打死的。 “隊長,救救我,馬大柱要打死我。”何瀟瀟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其中凄厲絕望聽得人心頭發瘆,許向國皺著眉頭抽了抽腿:“你先放開我,有什么話咱好好。” 這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團亂麻。何瀟瀟是黑五類子女,是大隊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來了。早幾批知青都是這種出身,他們下鄉是來接受勞動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記得工分卻要打個折,招工、招生、入黨、參軍也沒他們的份。 何瀟瀟挨不住,就嫁給了馬大柱,馬家往上數三代都是貧下中農,根正苗紅。只不過這馬大柱是個懶漢,懶得十里八鄉都有名,且又丑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沒上媳婦。要不也不會娶何瀟瀟,誰愿意娶個地主出身的壞分子。 這一結婚,何瀟瀟成分被中和,好歹也是半個自己人,于是換了輕松點的工作,工分也社員一樣的算法。 哪想好日子沒過一個月,馬大柱就原形畢露,他愛打老婆,高興不高興,抬手就打,提腳就踹。 莊稼漢子打老婆不少見,可也沒馬大柱這么打法的,大伙兒哪能不勸。勸一勸,馬大柱好一陣,然后再打,再勸…… 后來大伙兒不管了,不是麻木,而是何瀟瀟她打女兒。馬大柱打她,她就打女兒出氣,馬大柱也不管。看不過眼的村民上前攔,還要被她罵多管閑事。 可見憐,八歲的丫頭還沒五歲的娃娃大,皮包骨頭跟個骷髏似的,最后還是馬大柱他大哥鐵柱實在看不下去,領到自己家里養了,要不早被這殺千刀的父母打死了。 所以眼看著馬大柱打何瀟瀟,大伙兒才會袖手旁觀。就是許向國也膩歪的很,可他是大隊長,不能不管。 “你放手啊!”劉紅珍見何瀟瀟死抱著自己男人不撒手,氣得掐她胳膊上嫩肉。這群知青為了一張回城證明都瘋了,前兒她就撞上一個女知青朝許衛國拋媚眼兒,現在她看女知青,就像看狐貍精。 何瀟瀟吃痛之下手一松,就被馬大柱捉雞一樣拎了起來。她發了瘋一樣胡踢亂蹬,馬大柱突然慘叫一聲,彎腰捂住兩腿間,面容扭曲地瞪著何瀟瀟:“臭娘們!” 何瀟瀟一個激靈,十幾年來被痛揍的記憶涌上心頭,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地沖著人群的缺口處跑。 那缺口正對著許家大門,門口站著許清嘉,眼見著何瀟瀟不管不顧的沖過來。許清嘉下意識往旁邊退了一步,卻忘了后面的門檻,那門檻足有她腿那么高。 失去重心的許清嘉一頭栽進屋里頭,可把孫秀花嚇得,趕緊去拉孫女,結果和沖過來的何瀟瀟撞了個正著。 孫秀花頓時被撞得一個趔趄,繼許清嘉之后,也被門檻絆了。 “哎呦。”孫秀花慘叫一聲,摔在孫女旁邊,臉色慘白地捂著老腰:“我的腰誒!” 許清嘉嚇了一跳,一骨碌爬起來:“奶奶。” 站得近的趕緊過來幫忙,七手八腳要扶孫秀花。 “別動,別動,這是扭著腰了。”跑過來看熱鬧的赤腳大夫許再春趕忙出聲制止,亂扶是要出事的。 他問了兩聲后,才指揮著許家幾個兒子心翼翼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嬸子,你忍著點,有點兒疼!”許再春提醒。 孫秀花表示,她什么罪沒遭過。 結果當場被打臉,推拿的時候疼得她慘叫連連,罵道:“臭子輕點,你要老嬸兒的命是不是?”許再春老子和許老頭是堂兄弟,許再春是她看著長大的,話自然沒那么多顧忌。 “嬸子,我要是不用勁,往后你得疼十半個月。”許再春嘿嘿一笑。 推拿完,許再春叮囑許家人:“七內最好別下床,躺在床上養養,七后也別干重活,過完年就差不多了。” 許家眾人忙點頭。 緩過勁來的孫秀花眼睛一瞇:“何瀟瀟呢?”害她遭了這么一通罪,幸好沒踩到她乖孫女,要不這事沒完。 “被黃學武帶走了。”從外面進來的劉紅珍接過話茬,語氣很有幾分遺憾。 不消人問,劉紅珍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后的事情了:“眼看著闖了禍,馬大柱掄起木棍就揍何瀟瀟。打了沒幾下,就被黃學武帶著人攔下。馬大柱就是個慫貨,見他們人多,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黃學武是知青頭頭,念在何瀟瀟同為知青的份上,不好袖手旁觀,所以帶著幾個男知青上前攔下馬大柱。何瀟瀟哭著求著不要跟馬大柱回去,哭得幾個女知青軟了心腸,于是帶著她回了知青點。 孫秀花氣得不輕,撞傷了她竟然連個面都不露,恨恨啐了一口:“以為跑了就沒事了,想得美。”等她好了再算總賬。 瞥見一旁的許再春,孫秀花掏出鑰匙。 劉紅珍眼前一亮,向前一步,這可是櫥柜鑰匙,糖油雞蛋都藏在里頭。 “老三家的,你去揀五個雞蛋給再春帶回去。”孫秀花把鑰匙遞給周翠翠,農家人看病,都是給點糧食幾把菜當診金,客氣一點的給雞蛋。孫秀花摳,可她知道絕對不能摳大夫,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不生病。 劉紅珍瞬間落了臉,也不管屋里還有外人在。 許再春只當沒看見,假模假樣道:“哎呀,這太多了,怎么好意思。” 等雞蛋拿來了,一點都不耽擱他伸手接,喜滋滋道:“嬸子要是不舒服,只管讓人喊我。” 孫秀花心道,我可喊不起你,五個雞蛋哩。 許向華送許再春出去,其他人也被老太太打發走,只剩下許清嘉。臉上滿是愧疚,要不是為了她,老人家也不會遭罪,幸好沒有大礙。 孫秀花摸摸孫女嫩乎乎的臉蛋,哄她:“奶沒事兒,正好趁這機會躺床上休息幾。” “我陪您,我給您端水送飯。”許清嘉連忙表態。 孫秀花心里比吃了蜜還甜:“咱們嘉嘉真乖!”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她孫女從頭發絲兒到腳都是好的。 祖孫倆了會兒閑話,許清嘉便自告奮勇去給老太太打熱水洗腳洗臉。 一進廚房,就見兩大鍋熱水只剩下半鍋。 正當時,院子里傳來嘩啦啦的潑水聲,出去一看,就見紀家文那屋前,劉紅珍正往院子里潑水,那水還冒著熱氣。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許家文每都要泡腳。 劉紅珍也看見許清嘉了,眼皮子一撂,高高興興地回了兒子屋里。 許清嘉郁悶,要是為了一點熱水鬧起來,都要覺得她題大做。 在她記憶里,這位大伯娘最愛干這種事,多壞吧不上,就是好吃懶做嘴巴毒,十分膈應人。 秦慧如沒少被她氣哭,去年催著許向華分家。本來照著這邊規矩,兒女都成家后就該分家了。可許家老人喜歡熱鬧,所以最的許芬芳都出嫁四年了,這家也沒分。 這么捏著鼻子過了幾年,秦慧如實在受不了了,身邊總有那個人看你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誰受誰知道。 其實就是許向華都不得勁了,他這人疼老婆孩子,工資高油水又多,所以時不時會給娘兒三倒騰點好東西。劉紅珍知道了就要陰陽怪氣,好似他花的是她的錢。 也不想想,就是他大哥,十二塊的隊長補貼上交六塊,剩下的就是私房。他一個月五十八塊七毛的工資,上交一半,還會額外帶點糧油布料回來,許向華自覺對這個家夠可以的了。剩下的錢,他愛怎么花怎么花,關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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