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夏暖秋寒,周而復(fù)始。
不知不覺,在東山冉操已然渡過了一年的時光。
而他來到這個世界,或者說是來到這段歷史長河中,已悠悠四年。
可是,冉操他還一事無成,籍籍無名。
不過冉操也不著急,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東晉的時代,相反才剛剛開始!
終于,冉操要出山了。
除去了束縛著他的那一身孝服之后,冉操的目光是堅定的。
與郗超共同趕赴都城的路上,冉操坐在牛車之中,常常拿出一絹白布出來,怔怔地看著。
白布上面只有八個字,是寫著一句詩:吉甫作誦,穆如清風(fēng)。
此詩出自《詩經(jīng)·大雅·烝民》,乃是贊揚(yáng)周宣王賢臣名相尹吉甫,說他在給別人作詩吟誦的時候,和美如清風(fēng)化雨滋養(yǎng)萬物。
這塊布,是冉操在離開東山之前,謝家一個仆人送來的。
冉操自然清楚,寫這句詩給他的人是誰。
《晉書·列女傳》中記載有東晉宰相謝安跟他侄女謝道韞的對話,謝安問:“《毛詩》何句最佳?”
謝道韞回答說:“吉甫作誦,穆如清風(fēng)……”
這是謝道韞在《毛詩》中,最喜歡的一句。
現(xiàn)在,她把這句詩贈與冉操,其中的用意又是什么?
恍恍惚惚,重重行遲。
偶然間,郗超也會來到冉操的車中,與冉操同乘。
見到冉操又在看這句詩,便笑道:“雖說坊間傳言謝公之殤,其因乃出于劉郎君身上,但其實(shí)謝氏姐弟,與先生的情誼卻是難以割舍的!那謝家娘子才氣逼人,名冠江左列媛,聞先生出山,便送來此物。就是那謝幼度尚在孝期少有見客,聞聽先生離開東山,也跋涉相送了三十里……”
冉操笑了笑,說道:“三十里路,幼度一言不發(fā),沉默是金。
郗超聞言,有些尷尬。
確實(shí),謝玄來送了冉操,可是他送冉操下山之后又行了三十里路,這一路上一言不發(fā),仿佛是在一個無聲的抗?fàn)帯?br />
那么謝玄在抗?fàn)幨裁矗衷诳棺h什么?
其實(shí)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
謝玄不說話,自然是心中還很傷痛,因為他父親的死亡,和冉操之間很不愉快。
謝玄前來送別冉操,卻又是出于禮數(shù),止于二人之間的情誼。
冉操長長一嘆,暗道:謝幼度長大了,至少長大了不少。
要是在一年以前,出了這么多事情,謝玄估計肯定不能坐到現(xiàn)在這樣。
三十里路一言不發(fā),這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
雖然不是一個話癆,但謝玄在冉操身邊的時候,話可從來不會少。
就算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怕那個以前的謝玄也不會選擇沉默應(yīng)對,說不定還會和冉操爭吵反目……
那樣的話,就會很失禮于人。
郗超轉(zhuǎn)而言道:“小郎君畢竟年齡還小,稍大一些的便不同了。且看這謝家娘子,猶以詩相贈。嗯。‘吉甫作誦,穆如清風(fēng)。’這可是盼望先生清風(fēng)依舊?”
很顯然,郗超有些誤會了。
郗超沒有往更深的層面去想,因為在他看來謝道韞縱然聲名在外,但畢竟只是一個女子,而且年齡還小,又豈能有什么深意?
不過是,希望冉操能夠像尹吉甫這樣的人物,和以前在東山一樣保持他的風(fēng)度,這就是所謂的‘清風(fēng)依舊’!
他愿意這樣理解,冉操也不反對。
只是,冉操這一路思來,始終覺得謝道韞送他這句詩的意思,是指另外一層!
尹吉甫乃西周賢相名臣,周宣王姬靖繼位,姬靖開始選拔賢能的大臣輔助自己,尹吉甫被選拔成為周宣王的股肱之臣,因為尹吉甫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周宣王曾經(jīng)讓大臣作詩夸贊尹吉甫說“文武吉甫,天下為憲”。
說起尹吉甫這個人物,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存在。
尹吉甫不僅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的采風(fēng)者、編纂者、中國歷史上的偉大詩人,而且是卓越的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哲學(xué)家、文學(xué)家、音樂家、武術(shù)家、教育家、最早的稅務(wù)高官、最早的市場管理高官、尹國的國君。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才。
他是周宣王的臣子,但還是尹國的國君,意思是就連國君他都能做。
謝道韞以贊揚(yáng)尹吉甫的詩送給冉操,難道是希望冉操將來成為一個尹吉甫這樣的人嗎?
當(dāng)然不是!
謝道韞又不是冉操的什么人,她既不是冉操的長輩,也不是冉操的妻子,憑什么對冉操寄予這樣的厚望?當(dāng)然是別有原因!
而這個原因,還是在尹吉甫這個人的身上!
周宣王死后,著名的周幽王繼位,就是那個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尹吉甫犯顏直諫而被周幽王流放,晚年無疾而終。
于是,西周之后的統(tǒng)治者都將尹吉甫作為“忠義”至尊的化身,后來成為了歷朝歷代王公大臣們做官為人的典范。
何為‘忠義’?
尹吉甫這樣的人就是!
所以,謝道韞用贊揚(yáng)尹吉甫的詩相贈,其用意便是在此!
這分明就是在拐著彎,勸說冉操不要有背忠義,有負(fù)當(dāng)今皇室……
對于謝道韞的智慧,冉操非常佩服。
這區(qū)區(qū)八個字,也充分表現(xiàn)了她的才智。
只是,冉操的心里卻在嘆息。
如此看來,謝道韞并沒有因為她父親的死,而真的責(zé)怪于冉操。
否則她也犯不著這樣來勸說冉操,讓他做一個‘忠義’的人!
收起心思,冉操對郗超問道:“郗掾,我們到了何處?”
郗超說道:“再行百里,便是丹陽。”
“離開東山已有月余了吧?”冉操嘆道:“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這又是詩經(jīng)中的詩句,出自《詩經(jīng)·小雅·采薇》,冉操故意借用此句,將郗超的注意力從謝道韞的贈詩上面移開。
其實(shí)冉操想多了,郗超壓根就沒有在乎這個,他頷首笑道:“先生可是困乏了?”
“沒有!”冉操連忙說道:“這一路來,因為我身體的緣故,多有耽擱,如今既然丹陽近了,便速速趕往都城吧!”
很明顯,朝廷沒有駁桓溫的面子,采納了他的意見,征用了冉操這個‘劉尹之子’為使。
只是,朝廷征用,那些士族大夫們,會答應(yīng)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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