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羅汝才從安定城逃到了臨洮之后,就一再勸說張獻忠趕緊率部撤離,繼續往西去。
但是與此相應的卻是,奉天昌義大元帥闖王高迎祥,也是一再派人傳令,責令張獻忠、羅汝才的右路軍務必堅守城池,絕不能不戰而退。
與此同時,高迎祥和張獻忠兩個人,對于羅汝才丟掉安定城(后世甘肅定西)這件事情,都是大為光火。
高迎祥更是從蘭州以奉天昌義大元帥的名義派了專人過來訓斥了羅汝才,責令其盡快率領所部奪回安定城這個官軍西進的門戶。
但是對于羅汝才向蘭州大元帥府一再提出的給予糧食支援的請求,闖王高迎祥則是遲遲沒有動靜。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讓羅汝才前去奪回安定城了,就是讓他繼續與張獻忠堅守臨洮城,他都做不到了。
高迎祥、張獻忠這些人,眼下還沒與近衛軍交過手,還不知道王廷臣麾下近衛軍第四鎮的厲害。
但是羅汝才卻是清清楚楚,因為安定城就是丟在了王廷臣麾下近衛軍第四鎮的手里。
近衛軍第四鎮原本是以騎兵為主,可是在改編為近衛軍之后,都要按照《皇明近衛軍編制條例》來裝備和訓練,除了原有的大量騎兵營將弓箭改成了火槍之外,還新增幾個步兵火槍營、炮兵營和擲彈兵營。
光是那種在其他的官軍隊伍里十分珍貴的崇禎一式前裝燧發滑膛火槍,在新編近衛軍第四鎮如今總共才一萬兩千多人的隊伍之中,就擁有八千五百多支。
而由佛郎機改進的那款崇禎一式后裝子母滑膛炮,更是多達二百五十余門。
此外,更不要說如今由武安伯王廷臣的中軍將領吳三桂親自指揮的那兩個裝備了無數猛火油彈和霹靂彈的擲彈兵營了。
事實證明,當初王廷臣所部三千營騎兵主力后撤水洛城,按照近衛軍的編制條例改編訓練,雖然削弱了官軍的機動力量,給甘軍前線的戰事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是磨刀不誤砍柴工,改編后的這支隊伍,一下子成為了整個西北地區首屈一指的純火器軍隊。
而且他們裝備的火器,還都是清一色由京師武備院出品的新式火器。
純火器化的軍隊,在炎熱潮濕火藥攜帶運送不便的云貴和兩廣地區或許還有諸多不適,但是在從來就干旱少雨地勢開闊的北方地區,特別是西北大地上,卻是十分適合。
就這樣,在近衛軍第四鎮強大的火力面前,據守安定城的羅汝才曹操營所部,盡管人多勢眾,而且還有著安定城古老城墻的保護,可是依舊連一個上午都沒有能夠堅持下來。
而且經此一戰,原來辛辛苦苦收攏在麾下曹操營中的人馬,也從初到安定城時的三萬余人,一下子死傷逃散殆盡。
最初跟著羅汝才幸運地逃進了臨洮城中的人馬,一番清點計算下來,只剩下了四千多人。
其中大量的賊軍,甚至連官軍的面兒都還沒見到,就被城外打進城中的炮彈給打死了。
等到官軍轟開了本就有點年久失修的安定城墻,城中擁擠的賊軍,更是被沖入城中的騎兵火槍手、步兵火槍手,以及擲彈兵們,給打得毫無招架之功。
這些裝備低劣的曹操營賊軍,要么成片成片地被火槍擊斃,被戰馬踩踏致死,要么成片成片地丟掉了手中簡陋的刀棍,跪在地上投降了進城的近衛軍第四鎮官軍。
羅汝才作為身經百戰的“曹營”統帥,其嗅覺當然十分靈敏,早在城破之時一見勢頭不對,就提前領著身邊的心腹中軍,逃到了安定城的西門之外,算是再一次留住了自己的性命和麾下基本的嫡系人馬。
不過留下的這點人馬還是太少,所以逃到了臨洮城之后,羅汝才隨即失去了以前在張獻忠面前的平等地位。
張獻忠雖然沒有明著收編羅汝才的曹營,但在對待羅汝才的問題上卻變得不再如同從前那般客氣。
盡管給了羅汝才這個頭領一定的糧食配給,但卻也派給了羅汝才最危險的任務。
那就是讓他親自率領所部曹營人馬,把守臨洮城面向著安定方向的東門官道。
而且在面對“奉天昌義大元帥”高迎祥派來訓斥羅汝才的使者高一功的時候,八大王張獻忠也沒有替羅汝才說上半句開脫罪責的言語。
所有這一切,都讓羅汝才對自己在流賊堆里的前途感到失望。
如果不是擔心自己歸降了朝廷之后,可能會得到之前那些陜北老兄弟們的下場,羅汝才早就選擇投降了。
若非如此,至少在安定城中的時候,當他看到如今的官軍竟然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消滅了自己人多勢眾的曹營之時,他就已經投降了。
因為當時的他,就已經認識到,面對火力強大的官軍,如果缺吃少穿的安定城守不住的話,那么同樣缺吃少穿的臨洮城也注定守不住。
只是先前他羅某人的老大“紫金梁”王自用,可正是在投降了以后被言而無信的官軍給槍斃掉了的啊!
一想到這個,一想到王自用的悲催下場,以及當初跟著王自用一起在晉北投降了陜西巡撫洪承疇的那些老兄弟,羅汝才就心驚膽戰。
在從安定城逃往臨洮城的一路上,羅汝才幾次想停下奔逃的腳步,可是幾次都在想到了王自用的結局之后,又重新拼了命地往前奔逃,終究沒有敢于回頭投降官軍。
可是到了臨洮城中以后,不僅勸說張獻忠盡快率軍西撤的事情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而且還面臨著闖王高迎祥可能的處罰。
與此同時,他羅汝才麾下僅存的這數千人馬,還要承擔起守衛臨洮東門的任務,要首當其沖地與早晚到來朝廷近衛軍交戰。
所有這一切險惡的情況,都讓原有就有的那個投降官軍的念頭,如同每日里胸腹之中升騰的饑餓之火一樣,再也無法壓制下去了。
崇禎四年的正月初一一大早,羅汝才先是領著麾下幾個骨干將領王允成、李興和吳汝義等人,到八大王張獻忠的右路元帥府(僭稱)拜年,并再次遭受到了張獻忠及其麾下部將張可望、張文秀、張先壁等人的一番嘲諷和取笑。
當日早上,羅汝才屈辱地給張獻忠拜完了年后,就在一陣嘲笑聲中帶著麾下的將領,回到了自己在臨洮城東門一帶的營中。
羅汝才回到營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趁著部將李興來到自己帳中拜年的機會,出其不意地命令王允成、吳汝義這兩個左膀右臂將李興拿下,然后就在營中自己的大帳之內迅速將之斬首。
這個李興就是當年陷入重圍之后,率先投降了王自用和羅汝才的那個陜軍將領。
李興自打投降了賊軍,并且親手殺了當年率軍剿匪的陜軍總兵之后,知道自己無路可退,從此也就一心一意地跟著王自用和羅汝才在流賊隊伍里打拼。
因著他曾是陜軍游擊出身,知道不少官軍的內部情況,所以投降了羅汝才之后,頗得羅汝才的看重,而羅汝才也幾次在關鍵的時刻,接受了他的建議,一路走到了今日。
只是如今形勢逼人,羅汝才下定了決心要向朝廷的近衛軍投降,這個李興也就成為了他唯一還能拿得出手的見面禮。
除此之外,他羅汝才還真是要什么沒什么,根本沒有什么東西能夠證明他的誠意。
他倒是可以直接答應朝廷的近衛軍,聯絡主動獻出臨洮城的東門,然而萬一官軍不相信呢?
這個取得基本信任的見面禮至關重要。
而李興這個人也早就是朝廷張榜告示、明令通緝的重要人犯了。
自從當年陜軍剿匪兵敗的秘辛,被張立位、王國忠抖摟出來之后,李興就成了陜西官軍的眼中釘肉中刺,更是三邊總督府和錦衣衛西鎮撫司一起懸賞緝捕的通敵叛國之徒了。
到了這時,他倒是沒死在官軍之手,可終究還是死在了流賊之手。
其頭顱被羅汝才派人拿著,于大年初一的當天夜里悄悄出城,往安定方向疾奔而去。
而其身體則被賞給了羅汝才手下饑腸轆轆的曹營賊軍,成為了部分人當夜聊以果腹的新鮮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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