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將壽衣的袖子整理好,向母親的遺體深鞠一躬,便小心翼翼的解開了壽衣領口的扣子,查看了頸部的情況,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
母親的頸部未見勒痕,但又確實是窒息而死,如此看來,殺死母親的兇手,就只能是春桃了!鞍!”李游心中涌起一陣悲涼之感。
為什么?為什么!
李游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悲傷也逐漸轉變為氣憤。于是,他為母親整理好壽衣,蓋好白布,大步走出了正廳。他必須馬上問問春桃,為什么要殺死母親。
李游三步兩步來到院子,正要往春梅住的廂房走去,卻看到院子中間的石頭邊上,正依靠著一個人。李游仔細打量后,不禁搖了搖頭,此人竟是王苗。
李游來到王苗身邊。此時,王苗緊抱雙肩,蜷縮成一團,睡得正香。李游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撫了撫王苗的頭!巴趺,為何睡在這兒?”
王苗聽到李游的聲音,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然后慌忙站了起來!斑,公子。”王苗低著頭,不敢看李游。
“怎么了?”李游皺起了眉頭。如今母親過世,春桃成了嫌疑人,李游真心期望王苗不要再出什么問題了。
“我,我見您一直守在靈堂,您又不讓我陪您,我怕您知道老夫人的死因之后,再做出,做出…”王苗說到這兒,不敢再往下說了,但李游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終于有了一絲暖意。想來剛剛見面的時候,王苗吞吞吐吐不肯直言,也是懷著同樣的顧慮吧。
還好,這歷練終究還是為自己保留了一點溫暖。
“苗兒,跟我來,我有要事,必須當面問問春桃!崩钣握f完,大步向春桃的廂房走去,王苗面露喜色,緊緊跟在了身后。片刻之后,李游來到了春桃的門前。
砰!
吱呀!
李游使勁拍向房門,但這房門竟一下被拍開了。李游心中頓感不妙,將房門全部推開,借著走廊里的燈籠往里觀瞧。
春桃房內,空無一人!
不好!
難道這春桃,畏罪潛逃了?
………
李游帶著王苗離開宅院,直奔縣衙。
砰!
李游坐在書案前,使勁敲響了驚堂木。片刻之后,值班的差役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大人!”差役慌忙向李游施禮。
“立刻傳令主簿楊明、捕頭劉忠,讓他們速到堂前,本官要發布懸賞告示!”李游兩目圓睜,滿臉的怒容。
“是!”值班的差役知道出大事了,立刻快步跑出了大堂。
三五分鐘之后,主簿楊明出現在大堂之上。
“大人!”楊明臉上掛著汗珠,氣息也有些急促,明顯是一路小跑趕過來的。楊明中等身高,體態略胖,本是秀才出身,但多次參加科舉均未得中,便在李游手下做了主簿,期望能夠熬一個出身。
“楊主簿,本官要立刻發布懸賞告示,請你立刻擬來!崩钣尾蝗輻蠲鞔,立刻下達了命令。
這深更半夜的便被揪到縣衙,楊明自然明白事態的嚴重性,立刻坐到了自己的書案前!按笕,不知通緝何人?”
“春桃!”李游瞇著眼看向楊明,咬牙切齒的說到。楊明聽到春桃的名字先是一愣,緊跟著眼睛一轉,立刻明白了李游的所指,便伸手拿起了毛筆。
十幾分鐘之后,楊明將畫好的畫像遞到李游面前。李游看過之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人,懸賞多少錢?”
“五貫!”
“五貫!”(五千個銅錢。蠲髀冻隽顺泽@的表情,但見李游一臉堅決,便不再多言,重新坐回了座位。
又過了五分鐘,值班的差役回到了衙門。
“大人!辈钜巯蚶钣伪┒Y。
“怎么?劉忠何在?”李游皺起了眉頭,冷眼看向差役。
“稟報大人,劉頭不在家!辈钜刍琶卮。
“不在家?”李游面露不滿之色!翱稍鴨栠^他的家人?”
“稟報大人,小人問了他的兩個兒子,都說今天白天說是到大人府上幫忙,便一直沒有回去!
一直沒有回去?李游眉頭緊皺,仔細回想著一天的經歷,似乎沒有見過劉忠的印象。突然,李游眼前一亮。“劉忠現在,可還有妻室?”
聽聞此言,楊明不禁停下筆頭,詫異的看向李游。
“兩年前,劉頭的妻子因病去世了!辈钜鄄恢钣我鈭D何在,稍一思考,便如實回答了。
“可有小妾?”雖然明知結果,但為謹慎起見,李游還是追問了一句。
“沒有!辈钜圳s忙回答。
“嗯!崩钣吸c了點頭!澳闳⒅壹液蛑齽⒅一貋碇,立刻讓他來我府邸回話。”
“小的明白!辈钜坜D身離開了。
李游坐在座位上,仔細思考起來。春桃年近四十,但至今未有成婚,劉忠年過四十,又是妻子新喪,難怪自己剛到盛唐縣的時候,劉忠沒事就來家里幫忙,想來,竟是有了惦記。而且春桃乃是母親的貼身丫鬟,平時除了出門買菜,幾乎接觸不到外人,如今卻敢于離家潛逃,定是獲得了他人的幫助。同時,再加上自己回來了,劉忠未有主動前來拜見,深更半夜仍舊沒有歸家等緣由,李游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肯定!皸钪鞑,煩勞你將擬好的告示稍作訂正。”
“大人有何吩咐?”楊明立刻站了起來。
“在金額之后,加上生死勿論即可!崩钣我馕渡铋L的看向楊明。楊明再次露出詫異之色,但見李游沒有與自己商量的意思,也就未敢多言。
“屬下遵命!”楊明將擬好的一份告示遞到李游桌上。“大人,還要再擬幾份嗎?”
“暫且不必了。”李游說完,站了起來!皸钪鞑,此時將你招致縣衙,實在過意不去!
“大人客氣了,此是屬下的職責所在。”
“王苗,回府!崩钣文闷鸶媸倦x開了衙門。
楊明一直盯著李游的背影,臉上陰晴不定。
李游回到家中,立刻返回春桃的房間,東翻西找一番之后,終于在春桃的床頭下,翻出了一雙納了一半的鞋底。李游與自己的腳對比了一下,竟比自己的腳還大出半指。
如今再無其他可能了,只是不知這劉忠是否同謀啊?紤]到劉忠一族均在縣內,李游還是傾向于自己初步的判斷。劉忠應該只是協助春桃潛逃而已。
哎!李游再次嘆了口氣。
………
第二天一早,李游繼續在府邸內忙碌,雖然一直有這擔心,但又反復推敲了一番,仍舊堅持自己的判斷。大概到了中午時分,劉忠終于來到了李游的面前。
李游看到劉忠,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了地。他直接將劉忠領至書房,自己坐在了上手位,端起一杯茶,一邊用蓋子掛著茶葉,一邊冷眼看著劉忠。
劉忠雖然五大三粗,但此時卻如同做錯事的孩子,垂手站在李游身前,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劉忠,昨天晚上,你去哪兒自在了?”三五分鐘之后,李游才開口詢問。
“小人,小人…”劉忠本是老實人,臨來之前想必已經想好了說辭,但在李游的威勢之下,還是慌了神!靶∪顺跃瞥远嗔耍恍⌒乃诹寺愤!
“哦,睡在哪個路邊了?”李游冷著臉,繼續追問。劉忠實在是不善于撒謊啊。
“小人喝得太多,實在是記不得了。”劉忠趕忙回答。
“記不得了?那是在哪家店里,吃的酒?”
“呃…在,在…”
“劉忠,你好大的膽!”李游拍案而起。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劉忠嚇得立刻跪倒在地。
“知罪?你知什么罪?”李游突然放松了口氣。
“呃…小人,小人…”劉忠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劉忠,你且起來!崩钣问疽鈩⒅艺酒饋怼⒅姨痤^,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本官找你不為其他,乃是因我母親被害一事!崩钣我贿呎f,一邊仔細觀察這劉忠的反應。劉忠聽完此話,即未慌張,也未驚嚇,李游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心里也好受了一些。相處了兩年多,對劉忠,李游還是有幾分信任的。
李游稍一停頓,便繼續說到!氨竟賾岩蓛词直闶谴禾!”聽得此話,劉忠身體猛的一振,但立刻又恢復了正常。
“所以,本官打算發下懸賞告知,你覺得如何?”李游說完,將懸賞告示拿起來,展示給劉忠看。劉忠起初沒有太大的反應,但看到最后,不禁面如白紙,汗立刻流了下來。
“大人,這,這生死勿論,是不…”劉忠嘴唇不由得哆嗦起來。
“謀殺主母,按律當斬!”李游聲色俱厲,劉忠立刻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
“大人,您饒了她吧,您饒了她吧,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嗚嗚…”五大三粗的劉忠,竟然哭了起來。看來,這劉忠對春桃,是動了真情了。
“不是故意的?你怎么知道?”李游繼續質問劉忠。
“是,是她告訴我的!眲⒅亿s忙回答。
“劉忠,春桃在哪兒?本官要當面詢問!”李游聽得此話,心中竟泛起了一絲期待。如果是過失的話,那母親在九泉之下,也算是有些慰藉了。
………
李游帶著王苗,跟劉忠出得府門,左轉右轉的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終于來到了一出小院。
劉忠示意李游二人稍候,然后來到門前,連續拍打了五下。片刻之后,院內傳來了腳步聲。
吱呀!門分左右,春桃一身粗布衣裳,出現在門前。
“春桃,別躲了,大人,都知道了!眲⒅艺f完此話,眼淚立刻流了下來。李游徑直走向春桃,春桃看到李游,立刻跪倒在地!按笕耍际谴禾业腻e,嗚嗚…”春桃也泣不成聲。
“桃姨,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我需要你將當晚的一切,詳詳細細的告訴我!
“是,是,嗚嗚…”春桃聞言,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好一會才停了下來。
一行人走進屋內,李游坐在上手位,劉忠等人分坐左右。
“桃姨,快說吧。”李游急切的看向春桃。
“哎,都怪我啊!贝禾疑钌畹膰@了口氣。“當晚,老夫人一直鬧心口疼,我喂她吃了藥,又按撫了好一會,才終于睡下了。誰知道后半夜,老夫人的心口又開始疼了,我去拿藥,但藥已經吃完了,我便不停的幫老太太按撫,但老夫人疼得越發厲害了。哎!”說到這兒,春桃再次嘆了口氣,李游知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
“我突然想起柳娘曾給過我一包藥,說是治療心口疼的偏方,保證藥到病除。當時實在沒辦法了,我便將這藥拿了出來,沖給老夫人喝了下去。老夫人喝下去之后,立刻就安穩了下來。誰知道…”春桃說到這兒,眼淚再次流了下來。“老夫人突然直起身,雙手捂著脖子,不停的掙扎掙扎,我被嚇得呆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看著,嗚嗚……”說到這兒,春桃又大聲痛哭起來。
果然如此啊。李游暗暗嘆了口氣。李田氏自幼便有一個奇怪的毛病,只要一吃紅棗,就會喉頭腫脹,呼吸困難。昨天晚上春桃喂的藥里,定是含有大量的紅棗粉。如果確實如春桃所言,那她的確不是故意為之,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她能免受刑律的處罰,除非——
想到這兒,李游抬眼看向春桃!疤乙,別哭了,哭也于事無補。我且問你,柳娘是什么人?”
“柳娘?”春桃聽聞李游詢問,勉強止住了哭聲。
“她啊,哼!”劉忠聽到柳娘的名字,立刻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劉頭,你也認識柳娘?”李游疑惑的看向劉忠。
“不認識,但是,誰人沒聽說過她啊!眲⒅胰耘f一副不屑的表情。“她本是個青樓女子,后來被他男人贖了身,但不知道怎么的,沒過幾天,他男人就死了,然后,她就,她就…”劉忠沒有再往下說,但李游已經聽明白了。水性楊花,本性難移啊。
“桃姨,你怎么認識她的?”
“大概是一年前吧,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每次去買菜,就總能在市場口碰到她,一來二去的,也就認識了!贝禾野欀碱^,試著去回想更多的細節!昂髞,她就經常跟我一起買菜,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聊天,我初來乍到的,也不認得其他什么人,慢慢的,就跟她熟悉起來了!
聽完春桃的陳述,李游立刻察覺了其中的不妥。世間哪有如此多的巧合,背后定是有所圖謀!澳悄阌袥]有告訴過她,我母親的隱疾?”
“這個事,我記不太清楚了。”春桃再次皺起了眉頭。“我是告訴過她心疼的毛病,但關于老夫人的隱疾,老爺曾有過交代,我也一直都比較小心。”
“你再仔細想想!”李游進一步追問。
“哦,我想起來了。”春桃露出豁然的神情。“去年冬天,市場上上了好多紅棗,她本想買一些送給我,因為您不許我們拿百姓的東西,我便百般推脫,無奈之下,才說出了老夫人的隱疾!
"桃姨,那那個藥,柳娘是何時給你的?"此時,李游已經明白了其中的來龍去脈,關鍵就是區別這柳娘的主觀了。是故意,還是過失。
"紅棗之事沒多久,她就把藥送過來了。"
好一個歹毒的婦人!李游兩目圓睜,怒火中燒。處心積慮,煞費苦心,竟然一心要置自己的母親于死地,她究竟有何企圖!我李游定要讓你如實交待!
李游將牙要咬得咯咯作響!皠⒅,立刻帶齊手下,將柳娘緝拿歸案,本官要親自拷問!”
“小人領命!”劉忠雖然還沒聽明白,但聽得李游的命令,立刻跑了出去。
李游吩咐王苗將春桃送回府邸,自己直奔縣衙而去。
坐在書案之前,李游一臉冷峻,眉頭緊皺,雙拳握緊,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堂上的下屬全都肅然而立,誰也不敢大聲喘氣。
半個時辰之后,劉忠匆匆跑進衙門,臉上滿是慌張。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李游聞言,心里咯噔一下。
“柳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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