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內容的清晰,那名中侍臉上的表情變得古怪,看一眼蒼老容顏的虞子遂,心中暗嘆口氣,這一嘆中有的,或許是早已料定,或許是可惜,也或許……是同情吧。
項隆很快寫完,在蓋上玉璽的那一刻,他的手微顫,頓了一陣,神情略有恍惚,最后,還是重重的蓋了上去。
放好玉璽,項隆臉色有些不好,不去看虞子遂,只是吩咐中侍把絹上內容讀給老丞相聽,隨后繞過龍案,出殿去了。
虞子遂站立不語,這個睿智的老人已經猜到了絹上的內容,不知為何,本來已經決定面對事實的心,無比的慌恐起來。
中侍兩手捧起絹布,走到虞子遂面前,嘆口氣道:“老丞相,陛下年輕氣盛,老丞相有時不該太過強硬啊……唉。”中侍說著,把絹布交給虞子遂,出殿門尋找皇帝去了。
虞子遂臉上的皺紋更多了,背徹底駝了下去,僅有的幾束灰白在霎時涂上霜色,在這瞬間,蒼老了十幾歲。大殿空曠,冷冷清清,凄凄涼涼,虞子遂仿若雕塑,渾濁的眼中沒有知覺的滴出兩滴渾濁的淚。站立了良久,虞子遂還是晃動著身體,往門外走去。
虞子遂早已料到今日前來的結果,只是沒想到,這結果來的如此迅速,如此干脆。這個胸懷大才一心為國的老臣子,這個三朝為官兩朝為相的老人,就這樣提前結束了他的政治生命,他不甘吶,他該如何眼睜睜看著年少的新帝,一步步錯走下去,又如何親眼看著,這大好的河山斷送他人之手。
虞子遂轉身,不顧青磚堅.硬,對著恢宏的大明宮沉沉跪下,仰望痛聲道:“先帝,老臣——慚愧!”臉上悲容,蒼顏白發重重叩下!
“丞相大人,你因何如此啊?”
虞子遂緩緩抬起頭,就見一人跪在自己對面,滿臉關切,正是全函。
虞子遂臉色變了變,唾聲道:“奸佞小人,本相不足與共。”說著,站起身,就要離開。
“丞相大人。”全函叫一聲,趕忙快步走到虞子遂前面。
“全太倉,你這是何意?”虞子遂語氣不善道。
全函沉痛道:“沒想到丞相大人竟對下官成見如此之深,唉,實是丞相大人誤會于我啊。”
虞子遂側頭不視,不屑與全函交談。
全函道:“丞相大人莫急,且聽下官道來心中苦楚。”
“”少氣盛者你我皆有之,何況陛下是天子,龍顏為重,若不顧陛下顏面,與陛下據理力爭,屆時理亦非理,適得其反吶。”
兩句話,說的虞子遂心動,腦海中一個念頭閃現:難道自己以前真的錯了。
全函見虞子遂動容,趁時又道:“我全函雖無王佐之才,卻也一心為我大楚,陛下心性丞相應比下官更為清楚,作為臣子,敢于直言上諫固然重要,但下官認為最重要的,也是上諫的最終目的,是讓陛下采納,不然,說多少做多少都只是徒勞,又惹陛下煩惱,因此,下官多在陛下前順承如此,結果惹的小人閑言碎語辱罵下官佞臣,丞相也聽信之,卻不知下官為臣之苦心。”
全函說到最后,難免悲上心頭,眼眶含淚,搖搖頭,嘆息道:“肺腑之言,不說也罷,既然丞相不待,下官告辭便是。”說著,就要走開。
“全太倉留步。”虞子遂叫道,心中百味陳雜,“敢問全太倉現往何處?”
全函定聲道:“面見陛下,請求調動禁軍平亂。”
虞子遂不敢相信道:“全太倉,你可知十萬禁軍對陛下的重要性。”
“下官自知。”全函道,苦笑一聲,“下官數月佞臣,只為今朝,結果如何,聽天由命吧。”說著,一臉決然,就要走開。
難道說全函也早已算到天下會有今日局面?原來,全函才是真正的忍辱負重,真正懂得為臣之道,自己以前太過剛硬,終究還是過剛易折,成了如今局面,看來真是老了,都不如年輕人想的透徹。
虞子遂頓然大悟,然而終究還是遲了。
“全太倉留步。”虞子遂再叫道,此時此刻的他心系項家天下安危,再加上方被罷官,悲哀沉痛之下早就心亂如麻,若是以前,全函怎能輕易騙過他,可如今……
“望全太倉全力輔佐陛下,切莫白白斷送了這天下!”虞子遂說著,向著全函淚然跪下。
全函大驚,急忙也跪,口中道:“丞相,折煞下官也。”
虞子遂叩頭不得,深深看一眼全函,顫巍巍的站起身,最后仰望大明宮,轉動身體仔仔細細看一周皇宮,最后,向著宮門走去,那瘦削搖晃的身體,在夕陽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無限悲涼。
全函恍惚出神。
獨自在大明宮下站立一陣,全函費力往高高的臺階上爬去,等好不容易上去,宮中卻不見皇帝,只好前往皇帝的書房,在中侍的通報下,全函覲見。
項隆對全函的到來很是高興,因為全函一般不會來,一來準不一般,恰逢四方戰亂,全函此次前來定是與戰事有關。
“臣太倉全函,叩見陛下。”
“奉章快起。”
“謝陛下。”全函站起,說道:“陛下可是正為戰亂煩惱?”
果然。
全函還未說其他,項隆心情已經轉好,皺著眉道:“正是如此,天下不寧,朕寢食難安吶。”說著,重重嘆口氣,問道:“不知奉章可有計解之?”
全函道:“臣正是為此事而來。”
“速速道來。”
全函道:“五方亂軍,羌人不得過萬山,閩越不得過丘陵,齊國軍隊明顯弱于我大楚,衛氏朝鮮水軍大敗,陸上于右北平曠日膠著,不知何年何月得過,五處當數悍銘騎實力最強,若是被其攻下廣陽,兵壓太行山,四十四關只要有一關被破,中原不得幸免也,所以只要解決悍銘之患,其余皆可輕易鎮壓。”
項隆聽著,眼中笑意漸濃。
“衛氏朝鮮在右北平久戰不下,空留漁陽,若裴云揮軍東北,打下漁陽,再據右北平為己有,正是封住衛氏朝鮮南下之路,右渠必然大怒,派兵與裴云相爭,到時陛下不需動一兵一卒,就可坐山觀虎斗,坐收其利,若陛下想要重創裴云,只需出動數千長安精騎,就可輕易殺的悍銘騎大敗。”
“當然,這些都只是在裴云攻占漁陽和右北平的情況下,若想萬全,就需派一名勇冠三軍之大將,鎮守太行山,保證八徑不失,伺機奪回失地。”
“哦?不知奉章可有舉薦之人。”
全函道:“原云中郡守尹和之子,尹麒。”
項隆問道:“他有何能,得奉章大力舉薦。”
全函道:“劍法冠絕,精通韜略,文武將才。”
項隆道:“我記得奉章曾在云中任職,為何又來舉薦尹郡守之子,就不怕那尹麒立得戰功,反壓奉章之上?”
全函立馬道:“國家為重,臣豈能感情用事。”
聞言,項隆對全函公私分明,不任人唯親之品質大為滿意,當即準奏,封尹麒為蕩北將軍,前往太行山領兵。
全函謝過皇帝,臨退前問道:“陛下,方才臣來時遇到丞相大人,觀其面色發白,舉動無力,莫非是身體不適?”
項隆臉色變了變,還是溫和道:“沒想到奉章如此寬闊胸襟,那虞子遂對奉章多有不禮言語,你還關心起他的身體來。”
全函忙道:“丞相為百官之首,又是三朝老臣,臣理應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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