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塔第十層，光線昏暗，凌楚怡趴在牢籠中，低聲地啜泣著。鶻站在一旁，將一切收在眼里，鬼面具下輕輕一笑。

    痛，心痛。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凌楚怡緊緊捂著自己胸口，眼神悲愴又茫然。殺死他，不是自己一直以來的任務嗎？為什么自己竟無法呼吸。似乎，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她曾無數次憧憬活下去的日子，沒有牢籠，沒有暗無天日的黑塔，可以無憂無慮地在街市上閑逛，享受著自由的空氣。而現在，她絲毫不覺得活著有什么重要的，只感到無比的悔恨與愧疚。陽光，風雨，喧鬧的街市，祥和的人家，那些她曾向往的事物，在曦身邊時，她已經從魂傀的眼中的見到了。不僅如此，曦還給了她一件她從未想象過的禮物——被愛的感覺。有些東西，若是從未得到過，便不以為然。只有在得到了又失去后，才會明白那些東西對自己有多重要。

    “怎么了？凌小姐。”鶻笑道，“莫不是真的把自己當做曦夫人了吧？假的，終歸是假的，可別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不勞鶻大人費心了。”凌楚怡擦干眼淚，站起身來，“現在，你們能兌現自己的諾言了嗎？”

    “不急，我們還要確認一下。再決定是否送姑娘走上路。”鶻不懷好意地刮了一下自己的護手刃，刀刃相接，傳出枯骨摩擦似的“嚓嚓”聲。

    魅塔下層，一名魂塔的軍官正飛速向第十層趕來。當他來到第九層樓梯口時，那兩個禁衛軍士兵將他攔住。軍官眉頭一皺，神情頗有些不悅。照理來說，兩個普通的禁衛軍士兵，不過是跑腿的貨色，而自己身為魂塔守衛，平日接觸的東西和他們都不是一個級別，這兩個家伙居然敢攔自己。

    可這兩人畢竟是鶻帶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要和魅部起沖突的好。軍官心里這樣想著，極不情愿地拱了拱手，無奈又帶著幾分輕蔑地道：“轉告鶻，白煙傳至魂塔，目標已除，也請各位盡早離開魂塔。”說罷，軍官轉身離開。

    軍官走后，一名士兵望向同伴，試探著問道：“張校尉，那我去通報了。”

    張校尉看向第十層，點了點頭，沒有回話。鐵面具阻擋著，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士兵向第十層走去，拐過樓道。突然，一個人從身后鎖住了他的咽喉，旋即一炳細劍刺穿了他的胸口。士兵驚恐地掙扎著，余光瞟到身后的襲擊者：“張、張鎮水！”

    “張鎮水”沒有任何反應，鎖住咽喉的胳膊更加用力。細劍翻轉，撕裂傷口，鮮血不斷涌出。士兵想呼救，卻發不出聲音，眼前逐漸變黑·····

    魅府附近，十二道黑影分布在樹叢里。他們面戴黑色鬼面具，身穿黑色緊身衣，兩兩一對，各自隱藏在枝葉下的陰影中，一只手緊握著自己的武器，另一只手死死攥著魅部的信號彈。鬼面具下，一雙雙神色各異的眼睛不安地注視著魅府中央閃著燈火的房屋。

    節奏奇怪的鐘聲響起，他們明白，這是在催促那人快動手。長時間焦慮的等待，終于讓一些魅將撐不住了。一處陰影中，一個魅將開口向同伴問道：“蔚，你······害怕嗎？”

    那被稱作“蔚”的魅將猶豫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道：“有點怕。”

    “你說，就我們這些人，能對付得了上使嗎？”

    “我們一起上的話，應該可以吧。別太擔心了，我們不過是預備隊。聽說，陛下派了一個很厲害的殺手暗殺上使···哦不，是暗殺曦。即使他殺不了曦，至少也能傷到他吧。如果真的能需要我們，十二個人對付受傷的曦，絕對沒問題。”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派給我的任務是暗殺上使。”

    “他已經不是我們的上使了。魅將沒有資格去決定什么，陛下讓我們殺誰，就要殺誰。指不定哪一天，你我的目標就會是對方。”

    “世事無常啊，連曦上使都······”

    “別發牢騷了，你我等人能被鶻上使喊來，就說明了他對我們是信任的。等鶻再回上使之位后，我們的路就好走很多了。還有，你最近和修走得很近，我勸你別這么做。鶻上位后，第一件就是暗中打擊修的勢力。”

    “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接替上使之位的會是鶻？”

    蔚剛欲開口，一道微不可察的輕煙從魅府中央沖入天空。旋即如烽火臺一般，一縷接著一縷的煙柱升入夜空，延伸向城市的另一頭。煙很淡，可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蔚松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結束了，還好不用我們出手。我實在是不敢和曦動手。還有，把我的話往心里去吧，修的實力雖然強，但他的實力還沒有強到像曦那樣非用不可。魅將都是陛下的劍，當年鶻被曦擊敗，卻依舊留在魅部，沒有像以前的那些上使那樣被除掉，這就說明了陛下對鶻有多信任。修是除了曦和鶻之外魅將中最出色的，如今曦死了，修和鶻公平競爭，陛下沒有理由不選一個自己更信任的老手。現在陛下只是做個樣子，好讓我們知道他是一個任人唯賢的領袖，同時給鶻一個危機感，可最后勝者一定會是鶻。”

    “可當年曦挑戰鶻時重傷了鶻的丹田，他從那時起實力就遠不如從前，加上年紀又大了，恐怕不會是修的對手。鶻就算再得陛下信任，弱者也是沒資格統領魅部的。”

    “你太不了解鶻了。他若真是弱者，陛下憑什么信任他？”

    “什么意思？”

    蔚搖了搖頭：“在鶻還是上使的時候，我曾和他執行過一次特別危險的任務。他的可沒你知道的那么簡······”

    “嚓”、“嚓”，兩道輕微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樹叢間響起，打斷了蔚的話。兩人瞬間警覺起來，一齊看向那個方向。那個方向，是另一組魅將隱藏的地方。先前發問的魅將向蔚打了個手勢，示意同伴留在這里，自己從樹叢間竄了下去。他的動作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魅將還未落地，一個黑影就從他的背后落下。魅將大吃一驚，腳尖剛剛點地，便立刻倒下向一旁滾開。想象中的襲擊并沒有到來，他心有余悸地抬頭看去，只見方才的黑影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是一個人，后背朝上，不知是死是活。

    魅將這才反應過來，那黑影并非是落在自己身后，而是掉下來，摔在自己身后。

    可是，他是從哪來的？還有，為什么蔚在樹上一點反應都沒有？莫非······

    一個可怕的想法涌入他的腦海，冷汗瞬間打濕后背。還沒等他做出什么動作，一雙靴子便如鬼魅般落在他的眼前。

    似乎，連空氣凝固了。在恐懼面前，魅將連逃的想法都沒有，只是趴伏在那雙靴子面前不住地顫抖。

    “最后一個。一共十二人，除了鶻和修，魅塔里應該還有七個。”

    沙啞而顫抖的聲音從魅將的頭頂響起。這聲音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魅將不敢抬頭，用盡全部力氣從牙縫間擠出四個字:

    “參······見······上、上······”

    “使”字還沒有說出口，曦便一腳踩斷了他的脖子。看著腳下慘死的部下，曦感慨萬分。殺死單承崆的那晚，應雁書面對窮英時被恐懼完全壓制，只有絕對的強者才能做到。那時，曦捫心自問沒有那樣的實力，而現在向眢出賣生命后，他終于也達到了那超越極限的實力。雖然只有一晚，但足夠了。

    只是，不知道應雁書怎么樣了。鶻可沒那么簡單，那小子能對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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