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弋桑陷入一片混戰之際,身處魂塔之中的鶻并沒有任何察覺。他只是疑惑,為什么曦死亡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傳來?難道失手了?
鼻息微動,一縷淡淡的血腥味從樓梯口傳來。鶻目光立刻冷厲下來,轉身喝道:“誰在那里?”
聞言,凌楚怡也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禁衛軍士兵緩緩從樓道的陰影中走出,鐵面具遮掩了他大部分的臉龐,很難看清相貌。空空如也的刀鞘懸吊在他的腰間,但他手中提著的并非鋼刀,而是一柄細劍,只是劍柄被長得和刀柄一樣。他的右手與右臂的甲衣上滿是血斑,但劍刃上連一絲血跡都沒有。
“你是誰?”看不出來者的身份,鶻也不敢輕舉妄動。
應雁書很想調侃鶻幾句,但曦警告過他不要多言,因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愿回答?”鶻脊背為駝,雙臂張開,護手刃閃爍著銳利的寒芒,如同一只露出獠牙的蝙蝠,“那就死吧。”
鶻的身影瞬間掠出,右手刀刃直刺應雁書眉心。應雁書不慌不忙向后一仰,玉柳劍挑起,輕巧地將刀刃抹開,避過鋒芒。而鶻用護手刃勾住玉柳劍,在墻壁上接力一蹬,強行在空中偏轉身形,左手刀刃斬向應雁書后腦勺。應雁書迅速將玉柳劍抽走,側身滾開。護手刃刺空,鶻落在應雁書面前。應雁書將玉柳劍挑在后肩,以二郎擔山之勢從下而上撩向鶻的腹部、胸口、咽喉與下頜。鶻躲閃不及,劍鋒劃破鶻的左胸與左肩,驚險地擦過鶻的左臉,好在馗木制成的鬼面具足夠結實。
鶻受傷后立刻跳出戰圈,應雁書響起曦的告誡沒有貿然追擊。兩人的交手在電光火石間結束。
應雁書掂量了一下玉柳劍,向雜耍一樣從右手拋向左手,又扔向空中,左右腳接連踢在劍柄上,將玉柳劍踮起,右手一把將其接回。曦告訴他任務以后,應雁書就特意找了一家鐵匠鋪,為玉柳劍重新鑄了一個和刀柄類似的劍柄,以便將自己慣用的兵器帶入魂塔。可是刀柄的形狀和劍柄畢竟有區別,使用起來多少有些不便。
見到對手的動作,鶻立刻就認定他的年齡應該不大。不是老手就好,他鶻闖蕩江湖多年攢下的秘密,不至于斗不過一個乳臭未干毛孩。只不過,這劍?
剛剛劃傷鶻的劍刃依舊光潔如初,一絲血跡也沒沾上。
“韌如妖骨,輕甚竹木;斷金無闕,殺人無血。”鶻隨意抹了一把傷口的血,“玉柳劍?你和開鏃城應家是什么關系?”
應雁書愣住了。他沒想到玉柳劍的名號那么大,居然被鶻認了出來。
“我想起來了。”鶻活動著雙臂,絲毫不在意傷口,“應家滅門當年,魅部有一個逃跑的魅將,至今通緝未果。就是你吧,應雁書。”
“真是有勞前任上使掛念了。”應雁書特意加重了“前任”二字。既然別人已經指名道姓,再沉默就沒有意義了。
“怎么?那么多年沒抓住你,今天跑來送死了嗎?誰派你來的?”
應雁書玩心雖大,但仍沒忘了掩飾曦的身份,笑道:“今夜可是漠刃傭兵團襲擊弋桑的時候,那么大的陣仗,我趁機來賺一筆啊。”
“什、什么意思?”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魅將大人!魅將大人!”一個矮小的士兵一邊呼喊著,一邊連滾帶爬地向第十層跑來。他見到樓道中禁衛軍的尸體時被嚇了一大跳,但依舊朝著第十層爬去。而他剛剛來到第十層還沒來得及開口,應雁書便一劍挑破了他的頸側動脈。
“外面怎么了?”鶻的語氣漸漸沉下來。
“估計,現在應該是一片混戰了吧。那些傭兵總是那么野蠻。現在弋桑的防衛力量應該都在戰斗,沒空搭理這里,也不會有援兵來。”
“援兵?”鶻將護手刃用力一刮,火花四濺,“對付你,用不著!”
話音未落,鶻便化作一道黑光掠出,凌厲的刃風將應雁書的劉海吹起。應雁書的眼瞳瞬間化為金色,鶻飛快的動作在他眼中立刻放慢下來。應雁書眉頭微皺,側身一讓,劍鋒“叮”地一聲點在左刃刃面上,巨大的沖擊力將玉柳劍訂彎。二者一觸即錯,鶻的右手刀刃在應雁書的小臂上揚起一道血痕,應雁書回身一劍挑破了鶻的脊背。
鶻落在墻壁上,沒有任何停留,再度借力掠出。又是“叮”的一聲,應雁書一劍擋開。二者再度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叮
叮
叮
鶻就像海洋里不知疲倦的旗魚,一次又一次向應雁書發起高速沖殺。應雁書在凌厲殺陣中翩然起舞,劍尖恰到好處的力道將鶻迅猛的沖擊化解。不知多少個回合之后,二者撤出戰圈,凝視對方。應雁書上半身的衣衫上被撕開無數細小的裂口,血絲從中滲出。禁衛軍的鐵面具的眉心處留著一個小坑,一條條裂縫漸漸擴展開來,不一會就碎裂成數塊殘片掉在地上。鶻的腰際與大腿處留著七八道鮮血淋漓的劍痕,右肩一片血紅,鬼面具上的白色刻痕清晰可見。
“不過如此。”應雁書擦了擦額頭的汗,輕笑道。
“你來魂塔,到底想干什么?”鶻可沒有心情說笑。如果現在真的有傭兵組織襲擾弋桑的話,那么修這時一定在戰斗,而自己卻被這個毛頭小子糾纏在魂塔里,無法參戰。日后他與修爭奪新的上使之位時,修的這份戰功將對自己極為不利。
“哦,原來它叫魂塔,我還以為它真的叫鬼塔呢。”應雁書依舊嬉皮笑臉,“不想干什么。只是聽說從來沒人進過這里,想來長長見識。沒想到啊·······嘖嘖,弋桑這種大都市中竟然有這種地方。如果我說我想把這些籠子里關著的人都放出去,給外面的混亂助助興,大人會不會介意?”
“做你的夢去吧!”鶻怒極反笑。被曦打敗就算了,竟然連應雁書這種花花公子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是魂塔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了,自己在陛下面前可能連一具全尸都留不下,更別提什么重任上使了。
“那我就去做夢嘍。”應雁書沖著鶻拋了拋手中的鑰匙串,笑得很欠扁。
鶻一愣,右手摸向自己腰間,這才發現腰帶上的皮扣已經被挑斷,上面系著的鑰匙也不見了蹤影。
“小蟊賊!”鶻勃然大怒,也不顧及招式,直接正面沖向應雁書,兩柄護手刃直刺應雁書胸口。
“你當真我怕你?”應雁書絲毫不懼,腳尖點地,執劍前刺,沖向鶻。
若是鶻依舊像蝙蝠一樣利用速度和自己周旋,他或許還忌憚三分。可若果是硬上的話,應雁書可不會怕他。應雁書二十七八,正值黃金年齡,而鶻年近四十,當年被曦打敗時又傷到了丹田,留下了十余年的舊傷。應雁書從不認為現在的鶻會使自己的對手,雖說曦囑托他小心些,但他也不知道該小心些什么。
······
“我從沒和鶻執行過任務,其他魅將也很少。我們都知道鶻有秘密,但真正見過的,大多都犧牲了。我們只知道他曾依靠那份秘密,數次從不可能逃脫的死局中活下來。你別擺出那副表情,我在說很嚴肅的事!”
“難道我的表情不嚴肅嗎?”
“······當年我重傷鶻的丹田,他的實力與潛力都被廢了一半。我本以為單懷殛會像丟掉沒用的棋子一樣,將鶻丟掉,可鶻居然還留在魅部。后來甘晟在鶻面前將殘夜搶走,鶻那時連韶陽的靈衛司衛隊都對付不了了,單懷殛依舊留他在魅部。這不僅僅是因為鶻所參與的陰謀那么簡單。所以,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半個時辰前你就說是最后一次提醒我了。”
“閉嘴!我說你就聽著,你還能聽我提醒你幾次?”
“你怎么弄得跟我爺爺一樣?”
“滾蛋!我要說什么來著······總之,務必小心。”
“哦————”
······
二人如兩根箭矢,直直地迎頭撞在一起。應雁書金黃色的瞳孔光芒大盛,玉柳劍劍尖精準地從兩柄護手刃的縫隙間穿過,先一步刺透鶻的咽喉。鮮血噴涌,玉柳劍猶如一根錐子般釘在鶻的頸椎骨上。一擊索命,并抵住了鶻前沖的勢頭。護手刃堪堪刺破應雁書胸口的表皮,便無奈停下,巨大的沖擊力將應雁書撞倒。
“真是,死了還這么麻煩。”應雁書一邊罵著,一邊吃力地將鶻的尸體從自己身上挪開。
應雁書爬起身來,從鑰匙串上取下標注第十層的鑰匙,扔向籠中目瞪口呆的凌楚怡,故作瀟灑地甩了甩頭發,向樓下走去。
“等等!”凌楚怡這才反應過來,想喊住應雁書。但應雁書已經走下樓梯。凌楚怡緊緊攥著那枚鑰匙,無奈地搖了搖頭,眉頭緊鎖,盯著鶻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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