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滿滿當當的炒年糕很快就被眾人瓜分完了，除了油光什么都沒有剩下。徐暢仗著手長速度快，倒是搶到不少。
“呲啦——”
一陣響聲過后，舅舅端著蔥油黃魚從廚房里頭走出來。
瓷盤剛剛放穩在桌子中央，徐暢的筷子就伸出去了。作為一個沿海城市，餐桌上最常見的就是魚蝦貝蟹，哪怕就是一頓飯不吃海鮮，也是萬萬不存在的情況。徐暢一家四口人，桌上往往是三盤海鮮一盤肉，一盤蔬菜再加一碗湯。至于魚，那更是每天都不會少的。
徐暢很愛吃魚，所以熬了一個學期在帝都沒有吃海鮮的他有些難受。帝都人民更好食肉，平日里以豬雞鴨為主，且口味偏重。尤其是學校食堂，先不要說海鮮，就連牛肉都很少能看見它的身影。
再說了，吃習慣了新鮮的海貨，那些死了很久又冰凍了很久的海鮮，徐暢是下不了口的。
這大概就是嘴刁吧。
“暢暢今年什么時候回學校？”
自從表姐畢業以后，除了徐暢，這一大家子的人倒是都留在溫城，平時的節假日也會經常碰面吃飯，唯獨少了徐暢。因此，大家都更加關系徐暢留在家里的時間，趁著有空也好多見見面。
“大概正月十五過完再走吧，二月底開學報道。”
“那這次在家里呆的時間有點短啊，二十天都沒有到。”
“沒辦法，之前參加了比賽。”
說起這美賽，徐暢原本是不愿意參加的，因為時間太遲，寒假時間硬生生地被砍掉了一半。和有些不太戀家的男孩子不同，徐暢始終秉持著只要能多在家呆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大概還是想念這一口熟悉的味道。
但這美賽吧，三人一組，因此尋找隊友十分關鍵，往往采取兩個理工科帶一個文科商科的形式。理工科的學生負責算法代碼和模型建立，文科商科的則側重于論文撰寫。
身為大佬的徐暢，自然是接到了很多人的組隊邀請。考慮到美賽也算是豐富簡歷，還可以保研加分，再加上去年拒絕了不少人今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就選了合適的隊友組隊了。
是以，大年二十八的清晨交完終稿，就快馬加鞭地趕回來了。
“暢暢接下來是大三下學期吧，課多嗎？”
“不多，就兩門。”
大學采取的是學分制度，必修課是一定要上的，選修課只要修夠一定的學分就好。徐暢在上學期就修完了所有的選修課程，是以現在只剩下專業課了。
《通信原理》和《微機原理》。
聽上去就叫人頭禿。
“接下來什么打算？讀研、工作還是出國？”
“出國的話，我暫時是沒有這個想法的，雅思托福GRE什么的都沒有考。至于是工作還是讀研的話還沒有想好，到時候再看情況吧。”
有些人讀研是熱愛學習，有些人讀研是為了提升學歷從而找到更好地工作。徐暢并不是那種研究型人才，對于讀研并沒有過于熱衷。再加上這兩年的實習經歷也還不錯，直接去找工作想必也不會碰壁。
再說了，現在是這么想的，到時候說不準又變了呢。
“三絲敲魚來嘍。”
敲魚，顧名思義，就是用大木槌把魚肉敲了，至于怎么敲，敲成什么樣，則是技術的核心要點。和魚圓魚餅一樣，敲魚也是對于魚肉的另一種獨特演變。
過去人們多采用黃魚制作敲魚，但由于其價格昂貴，如今往往采用肉厚細嫩且刺少的鯇魚代替。對開，去頭去尾，拆除大骨，剝去魚皮，白里透紅的鮮嫩魚肉就這樣出現在面前。
與被剁成魚肉餡的魚圓不同，敲魚的關鍵點就在一個敲字。往砧板和片成薄片的魚片上加入淀粉，用木槌或搟面杖敲打，直至魚片被敲打至1mm厚的均勻薄皮，是謂敲魚。
可怎么敲？
魚肉里富含水分，因此在敲制的過程中容易粘在木槌上，從而導致薄皮破損。為了防止粘連，需要適當地加入淀粉，但若淀粉過多，則容易覆蓋魚肉自身的鮮味且影響口感。
因此，敲魚的關鍵點全在一個敲字上。
是以，只有恰如其分的材料配比和技能點加滿的手法，才能造就厚薄均勻、薄如蟬翼的敲魚。敲好的薄皮通常為圓形，用干凈的剪子剪成寬約2cm的長條。入沸水汆過后過冷水漂涼，洗去多余的淀粉。
敲魚有很多食用方法，絲瓜炒敲魚，敲魚湯……其中最有名氣的還是要數三絲敲魚。三絲，火腿絲，雞絲，香菇絲。將漂涼的敲魚同青菜心放入鍋中同煮，加入適量的精鹽，燒沸后撇去浮沫。
再將火腿絲、熟雞絲、香菇絲放入其中，加入少許的味精和黃酒，淋上雞油。一鍋熱氣四溢的三絲敲魚就新鮮出爐了，最后撒上些許胡椒粉，香氣是愈發濃郁。
徐暢用湯勺舀了整整一碗三絲敲魚。
似乎是因為湯勺的攪動破壞了原本的平靜，被鎖在里頭的各種香氣瞬時爆發出來，如同煙霧彈一般向四周擴散。
與肉質緊實爽滑彈牙的魚圓不同，呈薄皮狀的敲魚入口更加順滑。清湯制作的魚圓講究的是魚肉的鮮美，而三絲敲魚則是把山珍海味融合在一起。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土里長的，都在這小小的一碗湯中得到了融合和升華。
徐暢小小地喝了一口湯。
看似清湯，實則不清。
魚肉的鮮香味首當其沖，以絕對的C位出道。就像眾星拱月一般，火腿絲和雞絲就是那兩顆星星，隱隱之中也能品嘗到它們的芬芳。而肥美的香菇絲則是黑色的夜幕，低調而不張揚，卻又無處不在。
酸、甜、鮮、香、咸、辣……
簡直妙不可言！
餐桌上的討論交談聲一時也停了下來，就像播放到一半的電影按下了暫停鍵。徐暢又舀了第二碗，滾燙的湯汁順著食道來到胃里，驅趕著冬日的嚴寒。整個身子也因為這一碗湯暖和了起來，人也愈發懶洋洋了。
哦對了，敲魚還有一個姐妹菜——敲蝦。
經典的三絲敲魚里頭是沒有敲蝦的存在的，畢竟一山不容二虎，兩個同性主角兒更容易搶戲加戲，把好好的劇本攪和得一塌糊涂。
但敲蝦的制作方法與之類似，去除蝦頭和蝦殼，獨獨留下蝦尾。借助淀粉將蝦肉敲成薄片狀，汆水，再下鍋煮制。
“瀧瀧，這個敲魚味道還可以吧？”
“嗯嗯！”
妹妹徐瀧一邊胡亂地點著頭，一邊伸長了手用筷子在盤里撈著所剩無幾的敲魚，就差跳進去游泳了。咦，找到一個！哧溜，哧溜——好吃！
敲魚是徐瀧最愛吃的菜，尤其是三絲敲魚，這道菜可以說是舅舅專門為她燒的。在徐暢家里頭，三絲敲魚更是三天兩頭就會上一次飯桌，其頻率之高直逼每日必需的清蒸魚。
因此，敲魚在繼魚圓之后也成了母親的拿手菜。
或許是因為徐瀧是這一大家子里最小的，又或許是小小的女孩子比較可愛，自家舅舅格外寵她。徐暢清晰地記得在妹妹五年級時，學校的科學老師要求每個同學第二天要帶蝸牛去學校，舅舅拿著一個玻璃瓶在自家附近捉了整整一晚上，擁有十幾只蝸牛的徐瀧在第二天榮幸獲得了老師的表揚。
什么？你說為什么徐暢不去捉？
還好那時候他讀大學去了。
再例如舅舅的拿手菜松鼠鱖魚，做起來那叫一個繁瑣復雜，沒有一個小時是不可能端出廚房的。酥脆酸甜的魚肉，帶有清香味的松子仁，松鼠鱖魚自從一出場就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追捧。但又懶又宅的舅舅是嫌麻煩的，很偶爾才會做上一次。即便如此，給徐瀧制作的次數遠遠超過了其他人，徐暢仗著是親哥才跟著沾了點光。
再說回今天這敲魚，徐暢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定是今天早上在家現做的。雖然敲魚的制作過程也挺麻煩的，但自家做的敲魚不像菜市場里的有那么多淀粉，魚肉也會新鮮很多。
團寵可真是好命啊！
看著妹妹的筷子在盤里攪來攪去，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撈上來。徐暢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把自己面前的這一碗敲魚湯放在徐瀧面前。
“吃吧。”
徐瀧也不客氣，接過碗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再加上高高的兩條馬尾辮，倒顯得格外可愛。
舅舅又去廚房繼續忙碌了，畢竟這桌子上可有11張嘴，每人多夾幾筷子就能把一盤菜消滅得干干凈凈。若是熱菜不能及時端上來，連冷盤都能給你迅速消滅光了。
“澤馳今年要中考了吧？”
老爹徐塘瞇著眼喝了杯酒，看著表弟的方向發出了致命的拷問。
過年的親戚聚會上有三個亙古不變的主題：成績、戀愛、工資。
相比之下，徐暢和妹妹徐瀧倒是躲過了今年的親戚連環炮，一個大三一個初一，比起已經在工作還沒談戀愛的大姐和即將中考的表弟，都不是親戚問候的重點。
“現在成績怎么樣？”
“就……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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