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書房內(nèi)。
一美艷端莊的貴婦正襟危坐于案前,眉間皆是算計,諱莫如深的眸子深不見底,神色傲慢驕矜,不怒自威,冷聲道:“那個小畜生可是死了?”
其人正是與皇帝明爭暗斗的坤和長公主,至于其口中的小畜生,自然是將身份公之于眾的林瑾玉。
跪伏之人猶豫了一下,支吾道:“回長公主,并未發(fā)現(xiàn)林瑾玉的尸體,想來是……”
若方才只是驟雨壓境陰沉了天,此刻無異于是狂風裹挾暴雨,鋒利的閃電肆虐,橫掃方圓之間,天地為之變色。
“你說什么?找,馬上給我找出來,不是他死,就是你死!滾!”
跪伏之人驚慌不已,不敢多言,哆嗦著連滾帶爬地往外去。要知道,坤和長公主的死,是受盡了折磨再死,而非讓你一刀了解,實在太便宜了。
其人去后,坤和長公主諱莫如深的眸子好似黑云壓城,藏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暴虐,嘴邊勾起冷漠的弧度,陰戾道:“哼,畜生,就是你有九條命,敢阻撓我的大計,我也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風云莫測的眉眼間變幻了一道,坤和長公主泠然出聲,“紅拂。”
“屬下在。”
坤和長公主漫不經(jīng)心地低頭,輕撫指上眼里的護甲,忽地一使勁,護甲應聲而斷,“去與他們幾個說,小畜生還未死,辦事謹慎點,莫要再出了什么紕漏。”
“是。”話落,閃身離去,在黑暗中隱于無形。
人去屋空,坤和長公主兀自在案前坐定,,眉眼端莊的面上神色變幻莫測,只唇邊凜冽的冷笑不曾換過,而那半截斷裂的護甲,卻被投擲與硯臺間,鮮艷染了濁黑,好似出淤泥而染其色的荷花,斑斑點點,叫人不忍直視。
不知何處來的一陣森寒之風掠面而過,燭火搖曳,光影憧憧,兀自將坤和長公主孑然一身的影子虛幻開來,入了地,上了天,飛檐走壁,好似虛無縹緲不得其法。
冷哼一聲,坤和長公主起身,儀態(tài)端莊地往旁走去,在檀木書架前駐足,輕車熟路地伸手觸碰其中一冊書,熟稔地往旁移動,咔噠一聲,明滅的角落里,原是紋絲無縫的墻壁上開了個口子,其中赫然是一個通體漆黑雞蛋大小的圓形物體。
坤和長公主信步而去,警惕地一掃四下,而后身子往前擋了擋,方才伸出少了個護甲的右手,迅速的旋轉(zhuǎn)了起來,手停手,一道暗門悄無聲息地逐漸打開,坤和長公主又回首看了眼沒有半點動靜的書房,方才施施然地抬腳踏入暗門。
直至坤和長公主的身影全然不見,暗門悄無聲息的關上,那面開了口的墻依然完好無損,書冊看不出一眼,寂靜的書房一如方才,只是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蒙了面的黑衣人瞧不出神色,只裸露在外的眸子如冰凍三尺的寒,目光灼灼間盡皆冷厲,抬腳輕移,仔細打量了那幾處暗藏玄機的物件,又深看了眼暗門所在,隨后不再逗留,一個閃身,來無影去無蹤。
與此同時,尚書府東院,沈靈煙的屋子一燈如豆,如螢般飄飄晃晃,隨時要滅。
“林瑾玉,你找我有何時?”
沈靈煙打著呵欠,睡眼惺忪,語氣也不大好,只是如長江前后浪不間斷襲來的困意叫沈靈煙沒了力氣鬧騰,生無可戀的倚在床榻前,靜待林瑾玉的下文。
“深夜叨嘮二小姐,還請二小姐見諒,今日瑾玉有事相商……”
沈靈煙懶怠理會林瑾玉文縐縐且沒半點意思的話語,只昏昏欲睡,微閉著眼,忽然好似冷了一般,胡亂地抓了林瑾玉身上的錦被往自個身上蓋,許是暖意入懷,舒服地喟嘆一聲。
瞧見貓一樣慵懶的沈靈煙,林瑾玉唇邊含笑,溫柔里藏了不舍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沈靈煙未施粉黛的俏臉,是別樣的清新靈動,叫林瑾玉心下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剪不斷,理還亂。
怎么瞧也瞧不夠,可是時間不等人,縱有萬般不舍,早已有了決斷的林瑾玉還是開了口,“二小姐,我要走了。”
“嗯?要走了?好啊,慢走不送,不送……”
夢游一般的沈靈煙根本是沒有腦子的,胡亂地應完話,砸吧了一下嘴,小雞啄米似的腦袋又沉了一下,幾乎要抵在胸前,姿勢說不出的別扭和怪異。
林瑾玉如水的眸子里閃過受傷,神色也黯淡了幾分,即使他明知此刻的沈靈煙口不由心,可聽她那悅耳的嗓音如此不留戀地說出口,仍是傷人。林瑾玉垂了眸,濃密卷翹的睫毛投下陰影,恰似林瑾玉此刻受傷的心,逐漸被黑暗籠罩。
“二小姐,我走后你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我還能回來,瑾玉望你等著我……若我不能回來,你就,就與那張智霖結了秦晉之好,平安喜樂一生……”
林瑾玉仿佛用盡了力氣才說完這句話,心如刀割,還未痊愈的傷口亦是隱隱作痛,猶如萬蟲噬心,無休止的疼痛,卻無可奈何。
沈靈煙猛地抬頭,眼睛仍瞇著,可聲音陡然提高,帶了點歡喜,“嗯?張智霖啊,智霖哥……智霖哥,我好喜歡!”
林瑾玉苦笑,低聲呢喃,“智霖哥……”叫喚得如此親昵,難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不同尋常?起碼遠是自己所不能及的,畢竟他仍緊守禮教地喚她“二小姐”,旁人也是如此,并無半點特殊……想來,自己在沈靈煙的心里,是遠不及那個不為人知的“智霖哥”。
“也罷,若是如此,瑾玉愿二小姐福壽安康一生……”
深看了眼半睡半醒的沈靈煙,林瑾玉生怕驚了沈靈煙的瞌睡,輕手輕腳地起身走至沈靈煙跟前,頓住腳步,瞧見近在咫尺的俏臉,忍不住抬手輕撫,不想還是驚了佳人清夢。
許是覺得癢,沈靈煙抬手啪地一下打在林瑾玉手上,囈語出聲,“死蚊子,叫你咬我,我打死你……”
林瑾玉一怔,目光落在沈靈煙緊抓著自己的手上,柔軟的觸感如夢似幻,叫林瑾玉不舍得抽離,只貪心地祈求,希望停在這一刻,他與沈靈煙攜手的這一刻。
“嗯……怎么回事?”
不知為何,沈靈煙忽然清醒了過來,只覺的脖子酸痛,冷不防地就扔下林瑾玉厚實的手,伸手往脖頸捏去,又抬了眼,瞧見跟前站在的林瑾玉,又是一陣茫然,“林瑾玉,你怎么在這里?”
兀自又晃了晃腦袋,“剛才我好像來找林瑾玉了……然后怎么著來著,林瑾玉好像說了什么話……嗯,好像有智霖哥……好像又說什么要走了,噫不對啊,你怎么知道智霖哥?”
沈靈煙心驚,老古董的林瑾玉怎么會知道大仙?莫非……剛想抬頭質(zhì)問,就見林瑾玉伸手往給自己點了一道,昏睡過去前,沈靈煙恍惚聽到,“若你心悅于你的……智霖哥,那瑾玉祝福你,二小姐……”
林瑾玉輕擁了一下昏睡過去的沈靈煙,不舍的目光流連在沈靈煙嬌俏的面上,不忍褻瀆似的伸手輕撫沈靈煙的眉,沈靈煙的眼,沈靈煙的鼻,還有微翹的紅唇,好似待人采擷的花。鬼使神差的,林瑾玉俯身,溫熱的唇輕覆其上,卻是蜻蜓點水地略過,沒有繾綣,也沒有廝磨,抬頭之際,沈靈煙溫熱的鼻息仿佛還縈繞在面上。
黑暗中,林瑾玉心頭如擂鼓,不爭氣地大口喘息,手好似上交了國家一般,機械地抬起,輕觸自己的下唇,好似在回味沈靈煙的溫軟,忽地面上一燒,林瑾玉忙做賊心虛似地放下手,卻不自覺地輕舔下唇,輾轉(zhuǎn)間多了一絲曖昧的氣息。
熟睡中的沈靈煙嚶嚀一聲,手臂不自覺地抱胸,應是冷了。
林瑾玉忙斂去眼底漂浮的神色,收了旖旎的心神,心無旁騖地欺身而上,小心地將沈靈煙好生地調(diào)整好姿勢,將錦被覆于其上,仔細地掖好被角,方才靜坐在塌旁,借著淡薄的月光,眼睛不眨的看著沈靈煙,像一只恰到好處的畫筆,描摹這沈靈煙的輪廓和每一處精致,誓要將沈靈煙的模樣刻畫在心里。
不知過了多久,雞鳴破曉,天光初至。
“沈……靈煙,我走了。”
林瑾玉將沈靈煙不安分的手放回錦被,毅然決然地起身,卻不是往窗外去,而是抬腳往書案去,兀自研了墨,取了張紙,提筆立就,不過寥寥幾行,卻叫林瑾玉頓了幾回筆,好似不忍寫。
墨跡已干,林瑾玉將其疊了一疊,壓了一角在硯臺之下,隨后目不斜視地大步朝窗戶走去,卻在路過床榻之際終是停下了腳步,側(cè)頭看了眼酣睡的沈靈煙,忽地欺身向前,俯身在沈靈煙額上印下一吻,略作一頓,干脆利落地翻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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