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警官嗎？”
汪小紅扶著墻站在樓梯口，看著已經下了幾級臺階的海北，眼睛里有說不出的情緒，表情十分憔悴，看上去比上次在曲強家見到時要清減了許多。
“是你呀。”海北沒有用稱呼，此時汪小姐和王太太好像都不太適合，所以只能用你。
“海警官，方便聊幾句嗎？”汪小紅有些急切的問道。
海北思忖了片刻，還是答應了。
二院附近的茶樓是家百年老店，海北覺得如果汪小紅知道那天他因為調查望月山白骨案，正巧在這個茶樓看到了她和曲強有說有笑的吃著茶點，這才引起了他對曲強的懷疑的話，那汪小紅一定不會把他再帶到這里來。
“他怎么樣了？”汪小紅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海北笑了笑，他真的搞不懂汪小紅與王明還有曲強之間復雜的關系。
他聽說事后王明將汪小紅接回了家，并沒有責怪妻子的背叛，更沒有在外人面前表示出不滿，就像什么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王明還花錢給曲強請了一位有名的大狀，高昂的律師費就不必說了，曲強的案子也算是鐵案了，這個時候請多少錢的律師都不會扭轉案子的結果。只是王明的這個舉動，一直讓海北百思不得其解。
“應該算是不錯，他挺平靜的，聽說現在跟獄友一起信了佛，每天都在念經什么的。”
海北沒說，曲強念的經都是為汪小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的。對于一個男人，這樣的愛無疑是真摯的、也是刻骨銘心的。
“是我害了他，我不該把吳茉莉給我發騷擾短信的事兒告訴他，要不是這樣，他應該不會去殺人。”
汪小紅眼里流出悔恨的淚水，海北也印證了他的又一個猜想，曲強殺人的動機并非是他說的報復，而是為了保護已經懷孕的汪小紅不受更深的傷害。
海北認真的分析過曲強的犯罪心理，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疑點，但這個疑點并不影響案子的結果。他覺得曲強之所以一直留在遠洋，并非是無路可走，相反他有著過人的能力。而一直讓他留下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汪小紅。
曲強覺得王明并不愛汪小紅，而是一直在利用她，所以他要留下來看著王明，以此來保護他心里最愛的女人。
“對不起，我隱瞞了這件事，我那個時候真的是相信王明的。”汪小紅又解釋道。
海北注意到了汪小紅語言中的變化，她以前稱王明為丈夫，現在卻直接叫了名字。這已經說明，與曲強兩個月的朝夕相處，已經改變了這個女人的內心。
“曲強說過，他殺人只是因為報復吳茉莉，所以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對了，快生了吧？”
汪小紅點了點頭，“是，月子中心已經找好了，是王明找的，全市最貴的一家。”
海北在汪小紅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的情感，像是在陳述一件別人的事兒。換句話說，海北從汪小紅的話里根本聽不到幸福的感覺。
正當海北不知道怎么接這話茬的時候，汪小紅突然問道：“海警官，我能見見他嗎？”說這話的時候，汪小紅的眼睛里又有了波瀾。
海北想了想后說：“應該可以，只是你的身體？”
汪小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沒事兒，我還有一個多星期才生呢。海警官，不怕你笑話，我感覺生之前要是見不到他，心里就不踏實，總是害怕。”
海北望著汪小紅苦笑的臉，有些悵然若失，他知道汪小紅這樣的女人，能開口求他幫助見陷害過自己丈夫的情人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海北好奇，兩個月的時光，真的能取代近十年的感情嗎？
“海警官，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不是個好女人，其實，唉……算了，反正大家都已經這么想我了，有些事兒，為什么我現在才想明白，這興許就是報應吧？”
海北對汪小紅用的報應這個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決定促成汪小紅與曲強的這次見面，興許這次見面還能讓他發現更多的秘密。
星期三的上午，海北帶著汪小紅來到看守所。
“海警官，謝謝你幫我，還麻煩你專程開車把我送來。”汪小紅說著感謝的話，臉上有難掩的激動，但激動的同時又帶著一絲悲傷。
海北把包交到了汪小紅的手里，示意她獨自進去，這是讓她與曲強獨處的意思，汪小紅心領神會的接過了包。
海北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不遠處，畢竟帶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來這里，是很冒險的行為。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汪小紅出了什么意外，他都有直接脫了警服下崗回家的危險。
曲強可以吃汪小紅帶來的食品，這是海北打過招呼的。對平時從不做飯的汪小紅來說，飯盒里的幾個餃子，是她用了四個多小時才包好的。
曲強吃的很慢，吃得卻格外的認真。“以后別再來了，這里晦氣，對你的身體不好。”曲強說道。
也許是礙于身份，也有可能是獄警就在不遠處，曲強顯的有些拘束，但從他看汪小紅的眼神也能明白，他對她的愛有多深。
汪小紅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從包里拿出另一個飯盒，打開，沒有用筷子，也沒擦手，直接用手抓起一個餃子放到了嘴里，然后大口的朵頤了起來。
曲強嘆了口氣，繼續吃著餃子。
兩人的見面，基本都是在無聲中渡過的。除了兩人熱切的眼神之外，整個過程顯得有些詭異，安靜又讓人匪夷所思。
直到探視的時候到了，汪小紅才戀戀不舍的離開，曲強也一步三回頭的回了監室。
海北在想，汪小紅大費周章的求他幫忙，就是為了來監獄吃頓自己親手包的餃子？
不過細一想，汪小紅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許這是她心里的一種儀式，海北管它叫最后的午餐。
在汪小紅去衛生間補妝的空檔。說是補妝，海北知道她是在穩定自己的情緒。他叫保潔員阿姨跟著去照顧汪小紅，自己則找了上次那個獄警聊了幾句。
“上次律師來了，結果被他罵走了。”獄警吐了口煙說道。
海北看著空氣中的煙氣，煙氣阻礙了他的視線，讓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太真切了。
就跟8．8的案子一樣，一切還沒有清晰，所以他想查下去。
“為什么？”海北問道。
“告訴他，他什么也別想得到。最好兌現對他的承諾，否則魚死網破。”獄警又補充了一句，“他原話就是這么說的。”
“告訴他？”海北有些疑惑。
獄警點了點頭，“對，曲強就是這么說的，整個過程都有監控，連同剛才那女的在里邊的過程，我一會兒都考一份發你單位郵箱。”
什么也別想得到，魚死網破？海北反復在心里咀嚼著這兩句話。那個他指的是不是王明？
從看守所回來的路上，汪小紅的表情十分木訥，海北覺得這有點像網上說的沒有了靈魂的樣子。
海北沒有拒絕汪小紅請他進屋喝杯茶的請求，他是第一次走進這個別墅，上次對這里進行搜查的時候是老貓帶的隊。
這里裝修的并不豪華，但卻很溫馨，客廳里有面照片墻，上邊有幾張合影。
汪正容夫妻、王明和汪小紅，幾個人臉上都掛著得體的笑容，看上去很和諧，但海北卻覺得從這些照片里看不出什么溫馨的感覺。
汪小紅給海北倒了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海北接過茶杯，正準備說點什么，這時王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紅，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點心……”
后邊的話海北沒有聽清，好像是在說月子中心的事兒。汪小紅顯得不是很熱絡，只是回了句：“以后不要再讓你的秘書去做這樣的事兒了，天兒挺冷的，人家小姑娘上班掙點錢也不容易。”
王明看著電腦里監控的畫面，不斷的咳嗽著。
一旁的憲子華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老大的臉色很難看，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難看。
辦公室的氣氛異常的尷尬，過了許久，憲子華才緩緩開口。“老大，你讓我找的人我找來了，今天晚上就去嗎？”
王明將電話關上，并沒有急著回答憲子華的提問，而是在腦海里不斷重復著剛才海北看那幾張全家福時的表情。
雖然當時海北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但王明知道他是善于控制自己情緒的人，他一定是發現了什么，否則不會對幾張照片產生濃厚的興趣。
又過了幾分鐘，王明才開了口，“上次我讓你辦的事你辦得很好，那家咖啡廳不錯，你以后有空就去一次吧。”
憲子華馬上稱是，可又一想，像是明白了什么，“老大，那天曲強除了去接嫂子。”嫂子這兩個字，憲子華說的很小聲，生怕觸動了眼前這個臉色陰郁的男人的某個神經。
“然后呢？”王明接著問道。
“他還見了一個人，就是這個人。”憲子華拿出了手機。
王明看了一眼手機，雖然那是個陰暗的角落，雖然那個人穿著連帽的運動杉，還低著頭，基本看不清五官，但王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
他將頭重重的靠在椅子上，“行了，你先出去吧，告訴你找的人，晚上到我說的地方等我。”
憲子華嗯了一聲，準備離開。
這時王明又開了口：“子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憲子華停下了腳步，“老大，你？”
王明擺了擺手，示意憲子華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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